李秋喜跟著周向豪去了門診後屋,小紅和高磊等周家人悄悄的躲在外麵聽牆角。


    張桂珍想了想,拉著小紅道:“人家認親,咱們跟這兒湊什麽熱鬧,快散了散了!”


    周向雲覺得興趣多多,“回去不是也沒意思,就在聽吧!”


    周向英也覺得不好,扯著周向雲道:“真是不怎麽好!快走,快走,叫秋喜出來看到,準得挨罵!”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在親家的壓力下,我這個四哥到底啥時候跟人家結婚!”周向雲說出心裏話,“總這麽吊著總不是辦法,要不是四哥這麽弄,秋喜能魔怔了?”


    小紅護士瞟了一眼高磊,“我也正是此意,要是四叔還拖著不結婚,那咱們可得說道說道他了!不像話呀這個!”


    ......


    李秋喜進了屋,有點激動,有點猶豫,但是進來了就進來了,反倒一點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你,你就是我哥?”李秋喜這句話問的聽起來跟玩似的,但是誰能理解她心中的波瀾壯闊呢?


    “哎,哎,秋喜,我是你哥。”李軍更是激動,四十歲頭的臉,滄桑的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這一激動,老淚縱橫,更加劇了滄桑。


    “噢,哥,這些年,你還好嗎?”才開始,李秋喜就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她拿出了前一世久不見麵兩人的開頭語。


    “大哥,我早就應該帶秋喜來看望你,可是我——”周向豪很是自責,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明白,我明白,明白的。”還好,李軍很是理解,不然,這個場麵怕是撐不下去了。


    再接下來,沒了,又空場了。


    周刁氏來的正好,沒錯,她就是趕了巧,這種事,怎麽可能略過自己這個老家長呢,她覺得自己的兒子考量欠少了,會讓親家挑理的不是?


    “親家!”周刁氏進了屋熱絡道:“這是我兒子,你看我忙的,竟然不知道你來,要不然的話,早就應該來看看你,這真是失禮了失禮了。”


    “嬸子,可別說這話!”李軍道:“老四找到我們這一家,已經做的夠多,是我那家人不懂事,怕是讓嬸子失望了,過意不去的是我李家啊!”


    ......


    有周刁氏與李軍你一句我一句,別看中間有幾十年的鴻溝,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交流。


    周向豪和李秋喜鬆了口氣,乖孩子似的坐在炕上。


    兩人啥重點也沒聽出來,嗡嗡嗡的一片,直想打哈欠,都知道場合不對,使勁忍著。


    回到家裏之後,李秋喜整個人還在迷迷糊糊中,不知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大對勁兒,總是想睡覺。


    周向豪心疼她,知道她魔怔剛好,身子太虛弱,便扶了她到炕上,道:“你睡吧,睡醒了,我給你下碗麵。”


    “嗯,要刀削麵噢。”


    “知道,你最愛吃的嘛。”


    “多放肉片噢!”


    “嗯,知道。”


    李秋喜閉上眼睛,一個白天她像置身夢境中,現在天黑了,周身感覺更像是置於夢境。


    她理解不了這種感覺,但她總覺得哪裏不對。


    睡著了。


    進入到一個夢境。


    是她前生的家。


    她從小長大的大姨家靜悄悄的,客廳裏沒有人,牆壁上掛著自己的遺像。她走進自己的臥室,看到大姨正坐在床上,抱著她生前最喜歡穿的一件衣服,靜靜的抹眼淚。


    門開了,進來兩個人,他們正是李秋喜前生的父母,他們是來安慰大姨的,看那樣子,他們也很難過,但他們能去安慰大姨,足可證明他們的難過要比大姨輕些。


    前生母親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這個好解釋,要二胎了唄。


    大姨瞟了一眼母親的肚子,沒大好氣的瞪了母親一眼,大姨在喊什麽,但是她聽不見,她想上前勸慰大姨,可她自己發不出聲音。


    沒辦法,她隻好眼睜睜看著他們吵。


    母音也吵了幾句,但為了肚子裏那個,她很快停止所有激烈的動作,歪在旁邊男人的肩頭盈盈哭泣。


    也許她也是思念失去的女兒,隻是她想用下一個孩子還填補上一個失去的,這無可厚非,李秋喜一點都不介意,但她心疼,她心疼大姨,她沒有第二個孩子來填補,在她心裏麵李秋喜是獨一無二的,千百萬個孩子也代替不了。


    李秋喜哭了,替大姨哭的,眼淚滴落,嘴巴裏發出嚶嚶聲。


    “秋喜,你醒醒,醒醒!”周向豪推了推她。


    “醒醒秋喜!”


    周向豪叫了她幾遍,李秋喜一激淩坐起來,周向豪以為她又魔怔了,趕緊叫周刁氏。


    “娘,你看她怎麽了?”


    沒等周刁氏來看,李秋喜跳下地,光著腳往外跑,周向豪緊追不舍,“秋喜,等等我,別跑那麽快!”


    李秋喜沒有理會,她現在的腦海裏沒有你情我愛,她不知道心裏麵裝的是什麽,或許什麽都沒有,但是她現在目標明確,那就是門診後院。


    門診關門了,她跳牆過去,看到屋裏那一盞燈光,她的眼淚嘩的流下來。


    她推門而入,奔到炕上坐著的李軍身邊。


    “喲,丫頭,你咋來了呢,這麽晚!”李軍驚到了。


    “哥!哥!”李秋喜忽然撲進李軍懷裏,嗚嗚大哭起來。


    哭到什麽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覺得累,她就是想哭,想把這輩子的淚都流出來。


    李軍也就不安慰她了,撫著她的頭,跟著她一起流淚。


    “哥,我想你,我想家,我想有一個家,這麽些年了,我想有個地方,溫溫暖暖的,有個人每天等我回家,有人叫我回家吃飯,我從小,從小,就不知道家是什麽感覺,我不曾擁有過它,等我有了記憶,就是沒完沒了的活計,我從天亮幹到天黑,周而複始,永遠沒頭,暗無天日,那時候,我想有個娘,有個爹,哪怕有個血緣親人也好,過來拉起我,說跟我走,咱們回家,讓我歇一歇,哥,我太累了我太累了,嗚嗚嗚......”


    李秋喜所言所語有點語無倫次,其實又可以理解,她太累了,她繃的太緊,她一直假裝堅強,沒有家又怎麽樣,我努力我堅持我不放棄我戴著麵具,我還是獨一無二的,其實她心裏麵知道,這樣一個孤單的人,是被人嘲笑的,被人可忪的,她才不需要同情,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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