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陽城中。


    楚軍訓練有素嚴陣以待,任憑城下的“軍隊”殺聲震天,他們卻像沉寂的山穀,隻聞風卷旌旗的獵獵之聲。待土匪的大陣壓到半箭之地,楚軍突然戰鼓如驚雷滾動,弓箭手沿城樓一排三列,萬箭齊發,漫天的箭雨宛如滔天巨浪向著土匪們席卷而去!


    但這幫土匪顯然有備而來,見對方弓弩強勁,馬上選擇了後撤。一時間楚軍城頭卻也毫無辦法,主將與副將都不在城中,不敢貿然出城迎敵。現在城中的最高指揮官乃是溢陽郡丞蔣源,這蔣源乃是一介文官,自知沒有統兵隻能,也算沒有意氣用事,反正仰仗城池堅固固守就是了,待副將與主將回援,這圍城之困也就解了。隻是這城下的土匪狡猾的很,幾番試探就是不攻城,倒好像是在有意試探城頭的火力配置一般,這讓蔣源十分頭疼卻又毫無辦法。


    與此同時,趙玄神色凝重的帶領著三千步兵有條不紊的沿著官道向著溢陽城進發,他的神情落寞,但是眼中卻有希望。他心中知道,他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更接近鬼門關的一步,這一去可謂是有去無回。但他更清楚,如果自己真的遭到了伏擊,那按照曲蕭吟的籌劃,溢陽城,也就真的拿下了。


    這邊還在思索,道路一側的山頭上紅色大旗四麵擺動,幾百支牛角號嗚嗚吹動,便聽山上驚雷大作,一麵湧出的步兵與戰車如山崩一般壓向趙玄,正前方湧出的五千騎兵如潮水般卷向南唐國步兵的陣列!楚國騎兵何其厲害,軍馬均是產自陰山草原的良種,騎兵均是重甲加身,手持長矛。雖說因為下雨道路濕滑的緣故速度不算太快,但是架不住這種恐怖的衝擊力,這樣的騎兵隻要與步兵接觸片刻,隻怕步兵軍陣馬上就要被鑿出一個窟窿。南唐軍步卒的本就戰鬥力低下,而且從來沒有結陣而戰的訓練傳統,其戰法與蠻夷的散漫衝殺如出一轍。如此步兵又無壕溝掩體,與山嶽般壓來的楚國騎兵正麵撞擊,立即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兵不見將,將不見兵,一片呼喝吼叫。騎兵後的配伍步卒趁亂猛砍猛殺,漫山遍野的“殺”聲,頓時成了南唐軍的大屠場。


    這種下場趙玄心知肚明,隻聽他高喝一聲:“狗日的韓斌!竟敢埋伏於我,有種來追我,我身後可是有秦國的七萬大軍!”


    趙玄一聲疾呼過後策馬向後奔逃,出國的士兵見一金甲將軍正在逃跑,隨後高聲喊道“君敵主將!捉住他!”


    韓斌自然也發現了。


    “其餘人等,隨我捉住敵軍主將!捉住他!”


    韓斌已然失去了思考,看見趙玄的一刹那什麽“窮寇莫追”“小心有詐”之類的兵書之言全都拋之腦後。他已經被“趙玄的計策”幾番挑逗之下怒火中燒,此番見到趙玄怎能不分外眼紅,加之他對敵軍軍力心中有數,就算對方埋伏自己,又能怎樣?更何況趙玄越是說身後有秦軍,韓斌越是不信。而事實是他猜對了,沒有秦軍,也沒有埋伏,什麽都沒有。


    複看溢陽城外。


    一個木製的樹幹之上掛著一具屍體,這屍體死狀極為淒慘,似是被人死後淩辱所致。樹幹旁邊,一個身形不凡的青年抬著腦袋打量著溢陽城上的守軍。


    “這個人你們認識嗎?你們副將啊,好像姓戚,先給你們放這了啊,過一會把你們主將韓斌的屍體正在來的路上。你們楚國人也太不抗打了,一天之內主將副將全都被我殺了。”


    年輕人語氣極為戲謔,引得城上的楚軍怒不可遏,但是對方似乎對於楚軍弓弩的射程非常有經驗,雖然站在了射程之內,但是確保了楚國的弓弩隻能從上方而下,隻要自己這邊立起了盾牌,對方拿自己毫無辦法。


    “郡丞!真的是戚副將!”


    蔣源此時也已經慌了手腳,怎麽可能?副將帶著萬餘人出城怎麽還能落得這種地步?韓將軍難道也?


    他不敢想,堂堂五萬大軍,難道就被一群匪徒打敗了?這讓他怎麽相信?


    “郡丞,要不要向定安求救?”


    蔣源有些惱火,這真的是件非常丟臉的事情,但是架不住保城事大,他倒是不敢耽擱。


    “去吧,不過定安也隻有一萬守軍,那裏有天險為屏,加之身前還有溢陽。西線也從定安抽調了不少人,他們能做的也不多。不過隻要溢陽不丟,定安無虞。”


    “是!那城下的匪徒。。。。”


    “先不管,守城為上,無論如何不要出城,誰要是敢私自迎敵我要他腦袋!”


    “是!”


    曲蕭吟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口中呢喃道:“你們可千萬要向定安求援啊,不然還要費我一翻功夫。”


    再抬頭,曲蕭吟扯著嗓子喊道:“那我把屍體放這了啊,你們想要就自己來拿,我帶部隊接你們主將去了。”


    說著,曲蕭吟對著城樓之上擺了擺手,蔣源隻是怒目而視,沒有回答。他心中想著,這個青年是誰?好大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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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玄席地而坐,自己的戰刀已然被砍出了缺口,而自己也已經多了幾十處刀傷。他笑吟吟的看著前方的韓斌,眼神如此堅定,不僅讓韓斌有些吃驚。


    “趙將軍,以前我還真是小看了你。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但是這一仗我很憋屈。”


    “韓將軍,真的很憋屈嗎?”


    “你什麽意思。”


    趙玄笑了,笑得如此痛快,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聽到楚國大將說自己很憋屈,也算不枉此生了。


    “沒什麽,就是想跟你多聊兩句。憋屈好啊,相信你以後憋屈的機會也不多了。”


    韓斌聽得雲裏霧裏,甚至有些會錯意了。


    “你說的倒也沒錯,等西線打完了,你們南唐也就沒了,我確實憋屈的機會不多了。你們南唐的氣候我實在是不喜歡。我是騎將出身,總下雨有點煩人。”


    趙玄沒有回答,轉而抬眼看了看天空。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現在到黃昏了嗎?烏雲太厚,我看不見日光了。”


    韓斌此時心中也對趙玄泛起了一絲敬意。而且趙玄的問題也不算什麽難以回答的問題。


    “到了。趙將軍這是準備上路了嗎?”


    趙玄點點頭。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我趙玄打了一輩子仗,輸多勝少。但這一仗,我贏了。如果用這一仗謝幕,我死而無憾了。”


    韓斌眉頭一皺,似乎聽到了趙玄話裏有話。


    “你什麽意思?”


    “你的溢陽城,沒了。”


    韓斌自然不信,但是趙玄也不解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告訴你這些也隻是想留個全屍,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話太多顯得矯情,黃泉路遠,趙玄先走一步。等你啊,韓將軍。”


    言罷趙玄舉刀自盡,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把趙將軍的屍體好好埋葬,其餘人跟我火速趕回溢陽,我覺得這件事不對。”


    “將軍,難道?”


    “他在拖時間,媽的,中計了!”


    “不會吧?他可是南唐主帥,他死了誰指揮軍隊?”


    “怕是另有高人,全體都有,火速馳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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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蕭吟故意用主帥趙玄調走了韓斌城外的軍隊,隨後又刻意將戚副將的屍身放在溢陽城下,為的就是讓溢陽方麵以為自己在誘惑對方出城,以免自己腹背受敵。與此同時他還算準了定安成兵力空虛,而溢陽一定會求援,這樣自己拿下溢陽之後便可以喬裝敗軍再向定安開進,真可謂一石四鳥。而此時最大的問題就是韓斌城外的大軍了,隻要滅了對方的主力軍,那這場戰爭就結束一半了。


    而用什麽辦法消滅韓斌他也早有準備,他讓趙玄故意透露自己在為攻城拖時間,為的就是讓韓斌心急如焚不顧一切的往回趕。韓斌以為自己在攻城,所以斷然不會再有精力與士兵埋伏於他自己也正好利用這一點,三萬流寇加七千南唐軍,足以吃下連續大戰與長途奔襲的韓斌了,想到這曲蕭吟思如泉湧,甚至連怎麽叫開溢陽城門都想好了。


    隻要滅了韓斌,自己的流寇就有了楚國的軍裝,帶著韓斌的屍體說是消滅了城外的土匪。。。。。嘖嘖這戰局怎麽如此沒有難度,這倒是讓曲蕭吟有些失望。自己辛苦醜化了這麽多年,甚至一點變數都沒有,就連這天公也是作美,自己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邊曲蕭吟正想著,便聽到了遠處韓斌大部隊奔襲馳援的聲音。曲蕭吟臉上刮起了一個微笑。


    “從今天開始,我曲蕭吟就算是正式入局了。”


    曲蕭吟原地站起,抬手一揮。


    漫天箭雨傾盆而下,而這箭矢,有一大半是從溢陽城下撿來的。用楚國的箭殺楚國的人,自己可真是個壞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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