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放入懷中取出一物,自言自語道:“做賊太不容易了。還好今天來帶著肉餅。”


    片刻功夫,一隻黑色的土狗狂叫著跑了過來。


    夏一諾將肉餅舉在手上,伸了過去,隻見那狗的尾巴慢慢搖了起來,心中一喜。


    喂完肉餅,狗也不再叫了,對著夏一諾身上聞了幾下,慢悠悠的走開了。


    夏一諾心想,這魔教養的狗也太沒出息了,半張肉餅就收買了。


    他躡手躡腳的開始逐屋查探,從底下幾間向山上摸去。發現下麵的房間裏都傳來了陣陣呼嚕聲音,應該不是一個人住的房間,不像是放藥方的地方。


    當他來到一座並不算大的房間跟前,側耳傾聽,發現這處房間裏沒有呼嚕聲音,門還被人從外麵鎖住,掏出預先準備好的工具,開始撬鎖。


    看過《公輸般記》後,他對鎖內結構如內窺進自己身體一樣清楚,片刻便將鎖頭打開了。


    將門輕輕拉開,一股陰風撲麵而來,夏一諾奇怪,這屋裏怎麽比屋外還陰冷?


    夏一諾見屋裏黑洞洞的,蹲在門口沒有進去,思考起來:“難道是地窖?在山裏挖個地窖幹什麽?儲存白菜?這裏怎麽也沒個窗戶?什麽都看不見!”


    聽了聽裏麵也沒什麽動靜,鎖都打開了,索性一咬牙,帶上門進去了,屋內漆黑一片。


    他心道:“下次獸化,一定研究研究貓的眼睛,這黑燈瞎火的太不方便了,又不敢點蠟,要是能夜視就好了。”


    腦子思考之際,他已將這屋中摸了一遍,發現除了一個大櫃子,屋內沒什麽特別的東西,點起了一支蠟燭,觀察起來。


    還別說,真被他發現一堆白菜堆在牆角,除了白菜還有一些菜筐裏也放著蔬菜和糧食,難道這裏隻是一間儲藏室?那上鎖幹什麽?


    他又來到了大櫃子前,拉開櫃門,發現裏麵掛著幾串長長的臘肉,哦,原來是鎖上門防狗的。不由得笑了笑,關起了櫃門。


    這時,一聲低吼從櫃子後麵傳來,驚得夏一諾一身冷汗。


    他撥開臘肉,研究起這個櫃子,發現在櫃子底下的擋板是活動的,拉開之後有一塊凸起,上麵還有人踩過的腳印,他試著踩了上去。


    櫃子的背板隨即向一邊滑開,露出一扇鐵柵欄門,從裏吹出陰風陣陣。


    什麽情況?這長生教難不成還養著野獸?也不是沒有可能,魔教做什麽怪事都不新鮮。


    是進還是不進呢?


    用鼻子使勁聞了聞,沒有聞到強烈尿騷味,依他打獵的經驗來看,如果有大型野獸,肯定會有強烈尿騷味。索性繼續撬鎖,進去看個究竟。


    打開第二道鎖,扶著略潮的牆壁,又向下走去。


    台階,是在原有的岩石上鑿出來的,還有一道道石鑿子印,磨損不是非常嚴重,拾階而下,盡頭漸漸傳來微微昏黃的燭光。


    夏一諾吹了蠟燭,摸了過去。


    探頭一看,隻見不遠處一間囚牢一樣山洞裏,映來了一團燭光,四周仍是黑暗一片。


    那燭光裏,有一個麵帶紅斑的小姑娘坐在桌前,正在揮刀割自己的手腕。


    她平靜得看著自己的血,從手腕處流在一隻盞中,直到流血改成滴血。


    夏一諾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拳頭緊緊攥住,牙根咬的直響,這不正是自己天天夢到的小姑娘嗎?居然被關在長生教裏受這樣的虐待。


    夏一諾走到牢門口,小姑娘也沒發現,隻是盯著自己手腕處的血,一滴滴的將盞中的血水濺起一朵朵血花。


    鐵鏈聲一響,一隻黑影躥了出來,將夏一諾撲倒在地。


    一張如惡鬼一樣的臉,出現在夏一諾麵前,一蓬散亂的頭發,麵上青筋暴起,張著滿是尖牙的大嘴,低吼著襲來。


    隨之,傳來小姑娘一聲尖叫。


    夏一諾嚐試著掙脫,但雙手被這惡鬼按住絲毫動彈不得,腥臭的大嘴一點點的湊近。


    讓夏一諾感到慶幸的是,它沒咬自己,隻是對著自己略微一嗅。


    片刻之後,竟然鬆開了利爪,拖著鐵鏈,慢悠悠的走開了。


    夏一諾扶了一下自己的心髒,又抹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道:“這魔教都養的什麽怪物!脾氣倒還不錯,就是樣子太嚇人了。”


    小姑娘站了起來,扶著囚牢柵欄,關心地問道:“你不是長生教的人嗎?”


    夏一諾站了起來,走到囚牢前,抓著柵欄上小姑娘的手說道:“小姑娘是我呀,我是夏一諾啊!”


    小姑娘抽出自己的手,皺眉看著黑暗中人影道:“我不認識什麽夏一諾啊。”


    他知道小姑娘又一次失憶了,失望的說道:“你也不記得黑蛋了麽?”


    小姑娘搖搖頭,哀傷的說道:“尊者沒有告訴我別的事情,隻說我是一個罪人。”


    說完回桌前跪坐而下,開始用匕首在血水裏攪拌,幽幽的說道:“我要抄經贖罪,如果現在不抄,血會凝固的。”


    說完又拿起毛筆沾著自己的血水,一筆一畫的抄起經來。


    在小姑娘轉身的一瞬間,夏一諾看到,她的背上全是血痕,衣服都被打的支離破碎,露出一條條鮮紅色或暗紅色的鞭傷,新傷舊傷交織在一起,猶如一張恐怖的網。


    夏一諾悲憤的說道:“你被人騙了,你每十幾天要失憶一次,你有什麽罪好贖的,我來救你出去。”說罷掏出工具就開始撬鎖。


    小姑娘邊寫字,邊大聲喊道:“你住手!”


    夏一諾被她吼的一驚,愣在門外,隻聽小姑娘極為平靜的說道:“你住手,我知道我失憶,但請不要打擾我寫字,現在每寫一個字,都是我自願的,沒人強迫我,更沒人欺騙我。”


    夏一諾急切的追問道:“你背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小姑娘眼睛專注的盯著長生真言,繼續平靜的說道:“那也是一種贖罪,你走吧,無論我們認識或不認識,你就當做從來沒認識過我。”


    夏一諾搖搖頭,沒有放棄,說道:“不可能的,我們有許多美好的回憶,你想不起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


    小姑娘打斷了夏一諾,瞪著他,堅定的說道:“你別說了,你若對我有恩,我自當來世再報,我若對你有恩,你自當已經還我。我今生的痛,你理解不了。”


    夏一諾雙手握緊了柵欄,關切的說道:“有什麽痛,你告訴我啊,你不說怎麽知道我理解不了?”


    小姑娘放下毛筆,抬起頭,一行清淚劃過臉旁,悲痛說道:“我的心真的好痛啊...今早起來,知道了父母的消息,我父王害了一百個孩子的性命,拿他們的心肝來煉藥服用,還殺了我奶娘的孩子,我奶娘當著我的麵殺了父王。我母後讓我吃下失憶丸,讓我變的和傻子一樣,你理解的了嗎?你理解的了嗎!嗚嗚......”


    夏一諾心道:“先不管她說的這些話有多長離奇,是不是被人騙了,問題是她真的相信了,那我此刻又該如何勸她?”


    夏一諾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悄悄的將鎖打開,他此刻說什麽都不重要,都沒用。


    他知道,此刻自己隻想抱住麵前這個痛哭的弱小軀體,給她一絲的溫暖。


    夏一諾將小姑娘緊緊抱在懷裏沒有說話,隻是任由小姑娘在他肩膀上痛哭。


    小姑娘嗚咽地說道:“嗚嗚...你知道世界上最絕望的是什麽嗎?就是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裏父母都死了,沒人關心,隻能在絕望中死去。你被嚇醒了,醒來發現這一切,不但都是真的,而且自己的父親還是一個大混蛋,比夢還絕望。我好痛,我好恨啊。”


    小姑娘說到這裏,在夏一諾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夏一諾忍著肩膀的疼痛,心悸片刻,他耳邊又響起了那個老神仙的話。


    “你知道這女人的恨有多可怕嗎?”


    但是,恨自己也算恨嗎?那難道不應該是一種深深的自責?


    小姑娘在夏一諾的肩膀上哭了許久,時而聲嘶力竭,時而嗚咽歎息,聲音在空曠的洞中回蕩,十分淒慘。


    夏一諾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對自己說的話已經深信不疑,如果強調不要相信這些騙人的鬼話,想必會惹來她的反感。


    若是勸她不要折磨自己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她說的事情太過駭人聽聞,殺掉一百個孩子,怎麽說都是罪該萬死。


    如果自己的父親是這樣的人,自己也沒有臉活在這個世上了。


    等小姑娘終於哭的不厲害了,夏一諾溫柔的說道:


    “小姑娘,你和我走吧,等到下次失憶的時候,你就會忘記這些事情,我給一個幸福溫暖的家,讓你天天快樂開心,好不好?”


    小姑娘緩緩地離開夏一諾的懷抱,夏一諾能感覺到她在強迫自己,她一定十分不舍如此溫暖的擁抱。


    在這陰冷的地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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