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懶地半躺在榻上,柔軟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腦後,衣衫係帶鬆散也不曾在意。


    “想必滿朝皆知了..皇帝體虛..”我目光散漫地看著藍玉,她立於床榻旁,將今日皇帝早朝昏迷之事告知我。


    邊思考著下一步如何行動,邊漫不經心地將一束青絲纏繞在指尖玩弄。


    若一切順利,白氏因愛生恨,藥效深入骨髓,皇帝成功駕崩。或是櫧器繼承大統,或是...


    從小到大,我看著父親從一個五品小官,一路吃了多少苦,踩著多少人的白骨,才走到今日,權傾朝野。


    我引導白氏下藥,何嚐不是謀劃著有朝一日,父親能夠問鼎中原。


    可曆史長河中,有太多權傾朝野的人,終其一生也沒有名正言順地做過皇帝,無非就是虧在一句,真龍天子罷了。


    我搖了搖頭,試圖將沉重的心事甩開一些。容雲鶴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我的身邊。


    熟悉的氣息愈靠愈近,我依舊懶散地靠在榻上,仍由他俯身壓下,踏實溫軟的感覺,鋪天蓋地地襲來,讓我不禁忘卻了心中的煩惱。


    盡興後,我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懷中,他輕撫我的頭,在我耳旁低聲道,“有我在,別想那麽多了”


    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說話聲,腳步聲在往我這邊過來,我皺了皺眉,容雲鶴手腳利落地起身,還催促我“快點啊”


    我不過才慢吞吞地穿好中衣,他便穿戴完整,看不出一點,方才曾與人雲雨的模樣,轉頭對我投以微笑,然後再一抬頭,便不見人影。


    拖拉了半天才到主殿來,卻看到杓鶴正在秦佳音懷中,聲聲歡笑頗為高興,兩人很是親密的模樣。


    我頓時炸了,但仍麵不改色地上前去。


    秦佳音見了我來,鬆開了杓鶴,規規矩矩地行禮,溫言解釋道“嬪妾正好碰見了藍玉姑姑帶著杓鶴,所以一起過來了”


    秦佳音一身豆綠褥裙,裙邊繡著粉荷和綠葉,挽著精致的元寶髻,桃花妝頗為淡雅。


    我卻隻想立馬把她丟出關雎宮,裏我的杓鶴越遠越好,上前牽起杓鶴,“若無他事,便不多留秦美人了”


    杓鶴已經三歲,若要抱起,對我而言還真要費些力氣,我又時常是渾身無力,自然少去了許多抱他的舉動。


    我有些生氣,一股腦地將氣撒在了藍玉身上,“秦佳音從哪冒出來的?白伶仃沒了孩子,還不死心嗎?”


    藍玉上前低聲安慰,“惠貴嬪手段狠辣是不錯,但之前..不過捕風捉影,便斷定惠貴嬪與秦美人要害杓鶴..未免太..”


    我愈發生氣,“你懂什麽?我此刻若不小心再小心,下一刻,嘴裏被塞砒霜的,就不止楣榮了!”


    不過就是成王敗寇的事,怎麽怪我狠心?


    杓鶴在一旁有些慌亂,見我這番舉動,上前來鑽到我的懷裏,蹭來蹭去,一雙純真的眼睛看著我。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皇帝剛剛挪回寢殿便醒了過來,但一直精力不濟,所以沒過多久,又沉沉睡去。


    等到終於睡醒起來,身邊伺候的人告知皇帝,幾乎整個後宮都來探望了一次,但均被拒之門外。


    皇帝臥在榻上,臉色蒼白,半閡著眸子,過往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其實挺簡單,自己絕對沒到老的年紀,自和白氏愈發親近之後,身子便眼看著越來越差。


    雖也曾懷疑過白氏,怎麽一到了白氏麵前,身子便不由自己控製了。


    但或許是潛意識裏的自信,覺得自己是真龍天子,白氏又對他用情至深,不會加以謀害。


    直到今天才承認了這個事實。


    費力地張嘴,“傳惠貴嬪”伺候的人立馬應下,轉身出門去。


    白氏有些受寵若驚,皇帝醒來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自己,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待遇。


    雖然知道事實多半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心裏卻還是忍不住浮現出各種美好的幻想。


    念及此處,一直因為楣榮離去而悲痛的內心,便感受到了一絲快樂和希望。


    “伶兒”皇帝生平頭一次對白氏,用如此親密的昵稱,且望向白氏的眼神中,全是脈脈情意。


    白氏哪裏受得了。


    皇帝也有過真心喜愛之人,如今做個深情的樣子,哄哄白氏倒也沒有問題。


    扯了些不相幹的,很快就講到了香料之事,“朕不太喜歡你殿中的熏香”


    絲毫不曾拐彎抹角,讓白氏一愣,心知下藥之事多半被皇帝察覺,但自己是被顧影憐甚至丞相授意的,便不由心安了幾分。


    半點不敢提春藥之事,裝作雲淡風輕,“皇帝不喜歡,臣妾立馬就換掉”


    皇帝將右手伸出了錦被之外,張開手,輕聲道“來”白氏愈發受寵若驚,生怕今日的榮寵恩情,是自己幻想出來的黃粱一夢。


    纖細白嫩的手微微顫抖,與皇帝十指相扣。


    霎那間,白氏似乎也感受到了幾分,飄渺虛無的真心。白氏熱淚盈眶,皇帝頗為寵溺地安慰道,“哭什麽,和朕在一起不高興?”


    之前種種,因愛生恨才下藥,如今皇帝眼看就要回心轉意,自己眼看著就要熬出頭了。


    之前的在顧影憐麵前承諾的心狠手辣,雄心壯誌,便都化在了皇帝一句句溫情軟語中。


    白氏不敢再麵對顧影憐,對顧影憐避如蛇蠍,同時也悄悄撤掉了所有的熏香。


    皇帝日日傳召白氏伴駕在側,幾乎可以與當年的夏吟盈相媲美。


    不過半個月,便被我發覺,原本白氏對我熱情無比,想要重修舊好,如今人影不見,而且據她殿中人所說,白氏已經將藥停了。


    四月初八,陽光明媚,不冷不熱的溫度,讓人心情舒適。


    皇帝下旨將櫧器冊封太子,柔德賜封地姑蘇,梁燕賜封地臨安,杓鶴賜封地管州,冊郡王。


    還大封六宮,滿宮幾乎全部都晉位一等。


    如此對嬪妃大肆晉封,倒也是我朝的特色之一了。


    我開始盤算著用其他方法給皇帝下藥。我很少待在皇帝身邊,借他人之手,是很不錯的決定。天邊有信鴿飛來。


    父親竟阻止我,再次對皇帝下手,說皇帝年紀太輕,若突然就暴斃了,自己出來再把持朝政,讓史官記錄下來,便是再也洗不清的汙名。


    我再投去錦帛,詢問父親打算再等多久。父親回我,少則三五年,多則一世。真龍天子的概念延續千年,父親終究不願擔一個逆臣的罪名。


    我自雙八年華入宮,如今已經過去六年。


    位至正二品璟貴妃,從那些壓在我頭上的人,不知何時,死的死廢的廢,一個也不剩。


    白氏日日伴駕在側,許是心裏愧疚,便向皇帝提議召璟貴妃侍寢,皇帝裝作極不情願的模樣,白氏幾番勸慰。皇帝再度召我侍寢。


    索性我平日也不太出門,和皇帝的交集少得可憐,還是裝病蒙混了過去。那傳旨的小太監訕訕地到了皇帝麵前。


    看著皇帝心情還不錯,輕聲道“璟貴妃..還是病著..”皇帝皺起了眉頭,心道後宮中竟還有女人不願意見他。煩躁地揮手讓太監退下。


    將此事在心中慢慢梳理了一遍。顧江雖有野心,但這麽多年滴水不漏從未逾矩。


    想來顧影憐出身名門,雖未曾虧待榮耀位分,但恩寵確實淡薄。許是心高氣傲才裝病,許是真的久病難醫。


    若無意外,自己的帝位也沒有很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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