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被你發現了啊。”衛思齊笑得一臉羞澀,還很不好意思似的摸摸頭發,厚臉皮程度超出徐不棄想象,本來他以為最低限度,衛思齊會臉紅然後道個謙什麽的。


    沒有。


    完全沒有。


    京城子弟皆是如此的嗎?


    徐不棄無語歎氣,直接轉身攀上繩梯,直達樹屋。從樹屋欄杆處往下望,衛思齊在底下正抓耳撓腮,上也不是,走也不是,急得來回轉圈,他這才覺得出了口氣:“衛公子,還不上來麽?”衛思齊頓時如蒙大赦,笑逐顏開,徐不棄隻見他雙膝一屈,身體登時一縱,不必手腳並用,便如有神助般曆梯而上。


    “好功夫!”徐不棄不由高聲喝彩。


    “小意思小意思!”衛思齊一臉驕傲:“不過是縱雲梯罷了。”又說:“我看徐兄爬梯子手腳並用,不像會武。”


    徐不棄點點頭,將老道隻教過他壓筋與吐納的事告訴衛思齊,衛思齊一聽便拍手:“可惜了!我看徐兄身形修長,筋骨柔軟協調,正是練武的好苗子。要是我爹在,肯定當場讓你拜他為師。”


    “哦,是了,你爹是禁軍教頭,好大一個官,想必家境富裕。”說著,徐不棄羨慕地瞧了一眼衛思齊身上的刺繡衣裳,暗自比對了自己身上的粗衣麻布。


    “大官什麽呀!”衛思齊一揮手,挨著欄杆隨意倚靠,道:“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去過你就知道,別說二品三品的朝廷大員,就是皇親國戚天潢貴胄,那也是遍地跑,人人都是爺,個個都得罪不起,我一個禁軍教頭的兒子,頂多算這個。”說著,衛思齊伸出其中一隻手的尾指,朝徐不棄比劃。


    徐不棄聽畢,向往又有點怯場,末了還帶點豪情,暗忖人人都說京城臥虎藏龍,果然不錯。禁軍教頭好大的官,知縣老爺號稱百裏侯,怕不是也要在禁軍教頭麵前唯唯諾諾,然而在天子腳下,都算不得什麽,我自問為人伶俐,到底不是一等一的人才,若有機會到京城去,未必能出頭,可是不去,總感覺人生虛度。因此脫口而出:“真希望我有機會去見識見識。”


    “這有何難,我邀你去我家做客,吃住算我的,就算報答你帶我進浮遊墟的恩情。”


    兩人正聊得熱切,老道回來了,輕飄飄自天而降,嚇了徐不棄一跳:“好啊師父,你這麽好的身手,竟然藏起來不教我!”


    老道袖手嗬嗬一笑:“不急不急,你的前途不在我這。”聽上去像話裏有話,好在徐不棄早已習慣他這種神神叨叨的說話風格。老道又指著衛思齊道:“這位年青人是?”


    衛思齊趕忙站直了,拱手行禮道:“小輩衛思齊,漆吳人士,見過道長。”


    “東都來的啊,好,好!先進去說話。”說罷,老道率先進屋去,二人緊隨其後。


    老道先給自己點上煙,徐不棄則倒上三杯熱茶,衛思齊端起來,細細地聞了又聞,對老道說道:“這茶與別不同,想必是龍城特有的柳茶。真不愧是浮遊墟,連茶都是上品。”老道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讚許地點點頭,指著徐不棄道:“不愧是京城人士,見過大世麵,不像我那蠢徒兒。”


    徐不棄頗不服氣,誰讓他生在鄉下長於村莊,又不是他主動選擇的。能選的話,他也當東都子去,天天香車快馬、醇酒美人、吃香喝辣,見世上一切新鮮玩意,吃人間所有珍饈美味!


    衛思齊將二人相識的緣由,向老道簡略地介紹了一下,殷勤地稱讚著徐不棄:“徐兄大慈大悲,見義勇為,將來必有所成!道長您有位好弟子。”


    “他是不錯。”老道又品茶又抽煙,抽空指了指徐不棄,對衛思齊道:“公子也很好,好在……”故意拖長尾音。


    “好在哪?”果然衛思齊迫不及待追問。


    “好在舌燦蓮花呀。”


    徐不棄才反應過來,師父存心叫衛思齊不自在,誰讓他把話說得肉麻要命,噗嗤直樂。至於衛思齊,方才在徐不棄麵前還十分厚臉皮,終於不自在起來,笑不對,不笑也不對,一雙圓眼睛骨碌碌轉個沒完。老道怎麽說也是在江湖上流浪已久,隻消一眼便知道衛思齊這樣的年青人,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出言化解道:“衛公子不必多想,難得不棄認識新朋友,老道豈有不歡迎之理。今晚不妨留下來一塊吃頓飯?正巧,聽說啞市正在今夜,我這樹屋乃浮遊墟天字一號房,不消出門,便可從北邊的窗戶處目睹全程。咱們雖然沒什麽可交換的,也可以湊個熱鬧。”


    “湊熱鬧,不錯!在下也是這麽想的!”衛思齊興奮地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隨即從徐不棄的眼神中,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未免唐突了些,趕緊重新危襟正坐:“老前輩一番好意,小輩不領受,是為不敬也,大逆不道也,因此即便受之有愧,在下也卻之不恭了。”生怕老道有變似的,改口炫耀起國師清元上仙誇獎自己有仙緣,親自寫帖,舉薦他拜入真元宗一事。


    果然,老道聽了眼睛發亮,嘖嘖稱道:“天下道門,以真元宗為尊,真元宗內,又以掌門清元上仙為尊。既是上仙親口誇公子有仙緣,絕對假不了。你方才說小徒不棄將來必有所成,恐怕公子將來的成就要遠在不棄之上呐,今日不棄能夠結識到你這位朋友,是他的福分。日後公子入了真元宗,可別忘了多多提攜小徒一把。”


    “不敢不敢,徐兄容儀過人,且聰明機警……”


    徐不棄瞪著麵前兩人,師父剛剛還嫌衛思齊舌燦蓮花呢,現在看他們之間,你誇我我誇你的,言語往來格外浮誇。就像……哦,就像往年在私塾讀書時,備受老師看重的幾名學生之間綿裏藏針的應酬對話!按說不應該啊,先不說老道與衛思齊二人年齡有別,又是初次見麵,有什麽好藏針的?不應該,不應該。


    徐不棄低頭用力的甩甩腦袋,想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甩完一抬頭,二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這個說:“徐兄可是不舒服?”


    那個說:“傻乎乎的幹什麽?沒休息夠,頭暈?”


    “……可能。”


    “那就先去睡會,開飯了喊你。最重要別錯過了啞市。”


    “啞市是什麽時候?”


    老道抽著煙,想了想:“最起碼也得月上中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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