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伯英是個有信用的人,不知道他是如何聯係的,反正第二天含光小院院主便登門拜訪。


    那是位麵白無須的儒雅中年人,行動間衣訣翩翩,難以想象他是譚伯英這樣粗手粗腳大漢的徒弟。


    譚伯英拍著徐不棄的肩膀做介紹,徐不棄拱手行禮,然後道明情況,院主對他上下打量:“是有這麽個人,沒想到二位是老相識。”


    “宗門打算將眼下這批新弟子安置在哪呢?”譚伯英問。


    中年人搖頭:“還不清楚。倒是一大早收到通知,掌門不日將回來,興許是由掌門親自裁決吧。”


    “這樣大排場?”


    “可不嘛,都是從東西二都挑選的官家子弟。”


    他們在聊些徐不棄聽不懂的門內事務,徐不棄隻聽明白了一點抽空插嘴問道:“咱們掌門可是當今國師清元上仙?”


    “是啊,”中年人轉向徐不棄,笑吟吟的:“掌門回來可是大場麵,你要想見識一番,我可以領著你。”


    “這……不好吧?”徐不棄就是問問,真沒想過要湊熱鬧,雖然說這個熱鬧有機會的話,還是挺想湊的。


    “沒事,宗門讓你管我這師父叫師兄,按輩分算,便算是我的小師叔,這點小事,理應效勞。”中年人慈眉善目的:“小師叔不妨叫我同梅師侄。”


    “別別別!”徐不棄急忙拒絕:“太失禮數,我畢竟初來乍到,承蒙抬舉,我喊您做陳院主吧。”


    原來中年人姓陳名同梅。


    陳同梅想要推辭,站一旁的譚伯英不耐煩打斷道:“大丈夫為何扭扭捏捏,我看他管你叫陳院主,你管他叫不棄,就很不錯。別讓勞什子輩分拘束了自己。”


    既然他們中間輩分、年紀俱是最大的,都發了話,那還有什麽可說的。陳同梅謙遜地朝徐不棄行了一個禮:“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徐不棄忙回禮:“是我僭越。”


    譚伯英見他倆互相行禮,不由哈哈大笑,笑聲惹來不遠處白鹿的抬頭注目,大將軍甚至甩開步子,奔至三人身邊,繞著圈看了又看。


    譚伯英指著大將軍:“它倒親人。”


    陳同梅則是一臉驚喜:“這可是燭夜?”


    “陳院主好眼力,正是燭夜。”徐不棄剛想把大將軍抱起來,讓陳同梅仔細瞧,陳同梅擺手婉拒:


    “我止在書中見過,因此難免訝異,還是別驚擾了它。”又問徐不棄是如何得到燭夜,於是徐不棄將整件事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陳同梅嘖嘖稱奇,誇獎徐不棄的師父肯定是高人,徐不棄哪知老道算不算高人,反正在他看來,不如真元宗任何一名弟子,但言辭推托,內心又感覺不妥,索性佯笑不語,譚伯英反倒臉色微變,眉頭輕皺,不知在想什麽。


    徐不棄不曾發現,但身為譚伯英徒弟的陳同梅豈會毫無察覺。果然,他以有事與譚伯英單獨商量為由,調開徐不棄,剛想說,譚伯英抬手指了指房簷下。


    陳同梅順眼望去,眼尖如他,自然發現房簷下藏匿的小紙人,心下了然,微微一笑,改口道:“師父獨自閉門思過許多年,如今有小師叔作伴,徒兒總算放心。”


    “你有什麽好擔心的,管理好含光院,別辜負宗門期望,師父我才要放心。至於你這位小師叔,雖說昨兒剛到,性情倒合得來,一個急驚風,一個慢郎中。”


    “不知小師叔是何來曆?”


    “誰知道呢,你玉真師叔領來的,該去問她。要我說,大約是師父糊塗了,拿小輩開涮呢。”


    “師父慎言。”


    “怕什麽,姥姥聽不見,要聽見,那也是我那玉真師妹聽見。”


    玉真聽得重重地哼了一聲,嚇得在跟前稟告的晚輩以為自己說錯話,人人低眉斂首,等候玉真姑姑垂訓。


    玉真不便與這幫小輩解釋,隨便說了兩句,便讓他們全部退下,身邊一個人都不留。孤身站於窗前,遙望太玄宮正中永樂殿那高高指向天際的錐形屋頂,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掌教姥姥有令,不準譚伯英離開林地,可沒有不準徐不棄離開,陳同梅索性把徐不棄帶到含光小院去。


    要進含光小院,就必須先進太玄宮。太玄宮乃真元宗內祝禱、講經、修行、煉丹等等一切重要事務之所在,甚至部分門人亦居於太玄宮內,他們之中除了新來尚未分配的弟子,還有五位長老,分別居於宮內五個方位,以保衛太玄。


    “清淨散人、會陽子、元藴真人、衝玄道人、玉虛真人,此為五長老,無論資曆、道行,皆不在掌門、掌教之下,隻是無心參與庶務。五長老常年隱居,輕易不露麵人前,你應該沒什麽機會見著,因此知道就行,這番話我也是這麽對新來眾弟子說的。”


    徐不棄聽得頻頻點頭。


    今天的真元宗內,來往子弟比昨日多了些,隻見有些人穿著隨意,不拘泥於顏色、形製,但更多的人統一穿一身如遠山如黛般顏色的道服,領口處飾以白絹,絹上繡花不一。


    陳同梅介紹,他們身上所穿,乃真元宗弟子服,領口白絹上的繡花圖案標示著品階高低,以及屬於哪門哪院。說著,陳同梅指著自己領口上的金烏紋,道:“你看,這便是含光小院的紋飾。”


    徐不棄嘖嘖感歎,高門大宗果然管理嚴格,他每一刻都在開眼界,但同時還有疑問:“那麽還有些穿著隨意的呢?”


    “說明他們乃掌門或者掌教的直傳弟子,不屬於任何分部管轄。”


    “原來如此。”徐不棄想到了自己,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粗布短打:“我……我是不是應該……”


    陳同梅沉吟:“林地是為掌教姥姥養白鹿而設,歸於掌教門下,再說,玉真師叔布業讓你管我那師父叫師兄嗎,按這麽說,你也是直傳弟子,穿衣不必拘束。”


    “不行不行!”徐不棄趕緊擺手,他以為自己就是個養白鹿的,哪想得到地位居然還能那麽高。


    直傳弟子,穿衣不必拘束,天哪!


    “不瞞你說,我什麽本事也沒有,就是個普通人。你要說掌教姥姥是我師父,我也沒見過她,她更沒親口承認過我。總之,我不能亂了規矩。”


    陳同梅聽出來了,徐不棄是不願意讓自己顯得太紮眼。要說找身道服給他,也不是什麽難事,可是,該找什麽樣的呢?


    “什麽什麽樣的?”


    “林地沒有紋飾一說。”


    徐不棄愣住了,都怪自己沒有多想。宗門內想必是集體裁衣製作,總不能叫人家單獨為自己做一件?也太不自量力。


    有想及此,他正要對陳同梅施禮,深表歉意,左肩上卻猛遭一記拍擊,徐不棄慌忙扭頭,但見身後無人,心道怪了,右肩又被拍打了一下,有人笑嘻嘻對他說:“這邊呢。”


    “衛兄?!”順勢望去的徐不棄喜出望外:“我正要去找你呢!”


    “多虧我悶得呆不住,出來逛逛,想說前麵有個人,越看越像是你,大著膽子上前一看,嘿!還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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