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元宗的早課,先是聚集弟子一塊兒誦經,然後教習拳腳功夫。


    像徐不棄這種完全沒有武學底子的弟子,要比其他同門更辛苦些,壓腿拉筋跑階梯,跑步練拳踢腳,一樣都不能少,一通折騰下來,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又餓又累,今日他的早飯飯量是從前的好幾倍。


    吃完早飯站起來,腿腳、胳膊還在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張運陽笑嘻嘻地說:“你以前太弱了,習慣就好。”


    幸災樂禍!徐不棄懶得理他,一拐一拐地往門外走去,一隻腳剛跨過門檻,另一隻腳尚在門檻內,肩膀上突如其來地挨了一下,徐不棄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是哪個天殺的拍的他,已經膝蓋自動一彎,腿腳發軟,整個人倒栽蔥似的,頭朝下,摔成個大馬趴,好大一聲響。


    吃過飯的真元宗眾弟子,原本閑聊的閑聊,往外走的往外走,整理碗筷的整理碗筷,霎時人人都沒了動作,食堂內外頓時全都安靜下來,人人皆不明所以地朝門檻處張望。


    緊跟在徐不棄身後的張運陽頭一個反應過來,趕緊跨過門檻,蹲下欲把徐不棄扶起。


    這時有把聲音響起:“發生何事?”一時間食堂外的弟子們紛紛讓開一條路:“見過宋監院。”


    原來是宋望山來了。


    另一部分弟子,則齊刷刷的望向門檻裏的馬嵩。


    “真元宗門規,嚴禁殘害同門,你可知道?”宋望山慢悠悠地說。


    馬嵩一看,幾乎全場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更別說宋望山正緊盯著自己,忙否認道:“不是我幹的,他自己莫名其妙摔跤。”


    此時張運陽已經把徐不棄扶起來,聽過後冷哼一聲:“人走得好好的,還能平地摔跤?你從後麵推他一把,他才摔下去的,大夥都看見了。”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起來,還有人:


    “我也看見了。”


    “我也能作證。”


    眾口一詞,馬嵩慌了,從門檻裏一下跳出來,幾步奔至宋望山跟前,辯白道:“弟子隻不過想打個招呼,於是輕輕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完全是他自己倒下的,千真萬確,監院明察。”


    他還沒說完呢,又有一個人跳出來:“不棄,你沒事吧?又是馬嵩打的你?”聲音不大不小,恰好教大家都聽見罷了。


    當事人之一的徐不棄還糊塗著呢,馬嵩又衝回來:“衛思齊,這裏有你什麽事嗎?”


    衛思齊不回答,朝他身後努努嘴,馬嵩立刻暗道一聲不好,回頭一看,果然,宋望山的臉色又陰沉幾分,看來在對方心裏,自己加害同門一事已經坐實。


    不出意料的,馬嵩最後果然落得個閉門思過三日的下場,衛思齊樂得大牙都快笑飛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老徐,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心計,這趟多謝了。”


    “我?”徐不棄指向自己,無奈地苦笑起來——有自己什麽事呀,要謝就謝老天爺吧。


    回到藏經樓後,徐不棄一邊應付著前來借書的同門,一邊到處翻找有關吐納的更深入一點的經書。


    原來昨晚他回來後,曾經對張運陽一五一十說起,張運陽隻說那是修練必經之道,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然而所謂的另一個自己是什麽,他本人也是糊塗:


    “大約是精怪一類,趁吐納之際企圖奪舍吧。”


    徐不棄心頭一緊:“有人被奪過舍嗎?”


    “當然不可能,有師父和前輩壓陣呢。”張運陽大大咧咧:“不過,聽說連敗三次的話就會被逐出師門。”


    “逐出師門之後呢,精怪會繼續纏著他嗎?”徐不棄追問不已


    “這我哪知道啊,人都被趕走了。啊!好困,我得先睡了。”說完便聽見張運陽轉身時木床發出的吱呀聲,不多時,已傳來對方輕微打鼾聲。


    疑問如大石,一直壓在徐不棄心頭。他才不信什麽另一個自己,世上有且隻有一個徐不棄,昨晚遇見那個,若非精怪便是鬼魅。


    真元宗所謂修練,到底在搞什麽鬼!


    可惜今天沒時間去找秦伯英,隻能自己跟無頭蒼蠅似的,繞著偌大藏經樓,上下兩層,翻朝找不斷。


    “吐納吐納吐納……”徐不棄口中念念有詞,不妨被人聽了去。


    “吐納?你在找什麽?”


    徐不棄猛打一個激靈,連忙轉身:“陸遠舟?!啊,不是,陸師兄。”


    陸遠舟的雙眼依舊蒙著黑布,嘴角微翹,神情冷峻,舉起手中的書:“我要借書。”


    “你看得見啊?”又是一個衝口而出,沒說完徐不棄就後悔不迭——這叫什麽話!


    “我不是瞎子。”陸遠舟這話反勾起徐不棄的好奇。他不敢耽擱,一邊為陸遠舟做登記,一邊小心翼翼打探道:“對不住,你眼上蒙著黑布,所以我以為……”後麵的話隨著聲音漸弱而停留在喉嚨間。


    “不妨,許多人不了解我,自然有誤會。蒙著黑布,不過是眼睛之前曾經受過傷。”


    頭一回聽陸遠舟說這麽多話,不對,他之前壓根沒和陸遠舟相處過,豈能怪人家說話少呢。


    登記完畢,徐不棄以雙手將書遞過去,陸遠舟接住後卻不忙著走,反問他:“你剛才為何自言自語?”


    沒想到看著十分冷漠的陸遠舟會關心這個,徐不棄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就是根基太差,很多事想不明白,想要讀書解惑。”


    陸遠舟點頭:“求知若渴,不錯。三樓左手邊第三個架子,從下往上數第五行,由左往右第三本,或許能幫你解開疑惑。”


    看上去冷漠神秘的陸遠舟,居然為自己指了條路,這是突然交了狗屎運嗎?


    徐不棄不可置信地一口氣衝到三樓,按照陸遠舟所指點的那樣,順利找到經書,他粗略地一翻,恰是自己顛來倒去尋找的,不由又跳又叫:“哈哈我找到了!”


    一下子驚動了在四樓不知在幹什麽的張運陽,站在樓梯上張望:“叫什麽呢?”


    徐不棄衝他用力揚著手中的書:“陸師兄也太神奇了吧,什麽書在什麽地方他都知道。”


    “這有什麽奇怪的,想當初,這樓裏的書全是陸師兄獨力分類擺放而成,他當然記得。”


    “什麽?!”藏經樓裏的書如何擺放歸置,不是由曆代前輩們約定俗成的嗎?


    “說來話長,以後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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