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剛想說哪來的缺心眼大晚上的沒事找抽,小狼已經先冷著臉向前一步,問道:


    “你究竟是什麽人?”


    玉璃和煦地笑道:


    “琉璃閣三長老玉璃,奉閣主命令前來帶少爺回去。”


    小狼眼神依然冰冷,對這男人的話沒有相信半分,緩緩說道:


    “我家在這裏,我也沒聽說過什麽琉璃閣。”


    玉璃燦爛地笑了:


    “我當然知道少爺的家在這裏。所以我是請你去琉璃閣的,並沒有選擇強行帶你走。”


    玉璃心裏暗想還好離琉璃閣夠遠,不然被那諦聽天下的閣主大人知道自己竟然對少爺說出這種話,怕不是回去就要關上幾年的緊閉。


    小狼嗤笑一聲,說道:


    “難道不是因為怕引來林爺爺?如果沒有這層保障,怕是你也會像其他人一樣直接以武力說話吧!”


    雖然杉杉還不願意承認林卡特作她的師傅,不過現在有這麽一張底牌,她還是自覺朝前一走,彰顯自己的存在。


    玉璃“啪”地一下打開折扇,細細的眉毛微鎖,然後又慢慢舒展開。一雙丹鳳眼含笑,口中吐露天地:


    “我並不會用武力,我會陪你講道理。”


    孩子們隻覺得眼前一晃,小狼和那古怪的玉璃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小狼便發現自己已身處另一片天地,整個世界隻餘二人。蓮葉藕花直入天際,一輪明月照耀天際,白霧繚繞如雲中仙境,正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可他完全沒有被眼前異像美景吸引,而是心神慌亂急忙叫道:


    “這裏是哪!貓兒他們呢!你把貓兒他們怎麽了!”


    玉璃擺了擺手說道:


    “他們在,我們談話比較麻煩,所以就請他們不在。”


    小狼如受雷擊,明明玉璃意思是讓其他孩子不在這裏,可他腦海之中卻是想到最壞的樣子。這麽一想,他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兩人站在一麵巨大的蓮葉之上,中間隔了幾步,隻要一個跨身就能貼到麵前。小狼往前一衝,攥緊拳頭打向玉璃身上。玉璃望著失神狂亂的小狼,有些無奈地擋下一拳,說道:


    “按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舅舅。外甥打舅舅,這個道理說不通。”


    小狼此刻已經紅了眼,哪能聽得進玉璃的話。被玉璃控製住右手,那就遞出左拳。左手被摁住,那就踢腿。踢腿也被綁住,那就用牙咬!直到最後,小狼被玉璃用詭異的術法捆成一顆粽子模樣,依然是滿眼通紅,真如一頭嗜血小狼,若是鬆開束縛就會立刻衝上前將人撕咬成碎片。


    玉璃終於動怒,喝到:


    “胡鬧!我們玉家怎麽會出如此粗鄙之徒!遍觀全局,沉著自若,你的古井心去哪了!以理服人,以誠待人,可你開口閉口都是動武動武,可有半分玉家模樣!若是你沉著冷靜謀劃大局還算是有可取之處,可因朋友不明就立刻喪失理智,你還能如何撐起大局!”


    小狼死死地盯著玉璃,狼一般低吼道:


    “狗屁玉家!我沒爹沒媽!從小是老院長把我拉扯大,和弟弟妹妹一起長大,哪裏來的狗屁玉家!還有,他們不是我的朋友,他們是我的親人!”


    癲狂失態的小狼不常見,兩年前一次,安哥哥被打一次,現在是第三次。


    玉璃心一軟,剛想鬆開禁錮好言說上幾句,畢竟玉家的的確確在這一方麵虧欠他太多。可沒想念頭一起,小狼就倏地撲了上來,張嘴就朝玉璃的手掌咬下去。


    小狼的頭在空中隻移動了一根指頭的距離,就動彈不得,像是周圍的空氣變成了一堵堵厚實的牆壁將他困在其中。玉璃一拍額頭,決定還是擺出一副冰冷麵龐好讓自己在這外甥心裏多留一絲威嚴。他大袖一揮,蓮葉藕花便自動往兩邊分去,留出一片清澈如鏡的池塘。明明麵有微風拂過,可水麵卻無一絲一毫波紋,明明讓人感覺清澈見底,卻又有一片混沌讓人無法看穿。玉璃提溜著小狼,讓他望著那麵鏡子般的水麵,水麵這才浮現出一幅畫麵,玉璃右手指道:


    “他們都在原地毫發無損,隻有我帶你進了這一片小天地。對人心懷戒備是好事,但一雙識人之眼則更為重要。就算你再如何癡愚,連最基本的冷靜二字都做不到的話,我也沒有必要帶你回琉璃閣,讓你在人世再磨煉個十年二十年!”


    玉璃看著水麵裏那一群形態各異的孩子,心裏嘀咕老謀深算的人居然這麽多,除了自己家少爺還有這麽多其他苗子。不過玉璃轉念一想大陸如此遼闊,奇人還能少了?胸中便釋懷了。


    等看到哥哥一行毫發無損,小狼這才鬆下心弦,卸了一身緊繃的勁。但他望著玉璃的眼神仍然冰冷,問道:


    “那你帶我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王玉璃拍掌道:


    “想想?”


    小狼便真如玉璃所說低頭沉思,不過片刻就抬起頭,問道:


    “你要跟我證明你是不遜色林爺爺的強者,然後自縛自己好與我說理?”


    玉璃這才眉開眼笑,越看小狼越順眼,連聲說道:


    “好好好,真不愧是玉家人,這個底子還是非常不錯的!”


    小狼戚了一聲,諷刺道:


    “可你要真是那麽有本事,還需要整這些花裏胡哨的事物嗎?強者將自己的姿態降到弱者,然後再去跟他說道理,這般傻瓜的事情這個世道還真的存在?”


    玉璃眼神玩味地問道:


    “你真覺得這是花裏胡哨的東西?你真覺得你這舅舅就不如那林卡特?你真覺得這個世界自縛自己的強者屈指可數?”


    小狼還沒回答,就聽玉璃輕聲說道:


    “一匹白練,可伏蛟龍。”


    沒等小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隻見整片空間劇烈地顫抖起來,一條青色巨龍從蓮花池底騰飛而出,橙黃的龍目中飽含怒火,龍鱗披覆的身軀上似有一條條若隱若現的水帶緊緊將它縛住。這條巨龍眼中噴火,咆哮道:


    “玉璃小兒!敢不敢不耍這些花架子!要是你胯下有種就跟爺爺我真刀實槍的幹上一把!還是說你老早就沒那個功能,隻是個掛件在那充樣子!”


    玉璃被這條巨龍這般折辱,也不生氣,平淡地說道:


    “鱗摧白刃下,血染滄江變。”


    隨著話語落下,那條巨龍身上竟是出現一道又一道的劇烈傷痕,鮮紅的鮮血噴灑而出,將那嬌豔的藕花添上一絲邪媚。那條巨龍吃痛,朝著天空悲鳴一聲,再也沒有先前的威風勁,落回水池深處再也不敢動彈。等蓮葉藕花漂回原處,龍血滴落凝結,整片空間再次平靜下來,像是從未出現剛剛的小小插曲。玉璃呼了口氣,轉過身望向小狼道:


    “如何?”


    小狼已經是看的目瞪口呆,小小年紀何曾看過這種場麵。於是玉璃趁熱打鐵,緊接著說道:


    “想學嗎想學嗎?跟我回去我就教你哦!包學包會,而且還有更強更炫酷的招式等你來學!點頭就行!”


    小狼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道:


    “我……不想學武。”


    玉璃一拍手掌,眉眼裏充滿了笑意,語氣帶著誘惑說道:


    “這可不是武力,這是說道理。咋樣,去學道理說道理可以吧!你想想看說道理多好玩,君子動口不動手,別人動手的時候你說上一大堆大道理,他說不過你結果還打不過你,這多爽!”


    小狼的餘光看到了水麵裏其他孩子們的影像,於是別過頭,強忍心中悸動說道:


    “我,我不稀罕……”


    玉璃也不步步緊逼,而是忽然後退一步,轉而拋出一個更加重要的信息:


    “你自然不會稀罕琉璃閣,可你的親生母親還活在世上,你就不想去與她團圓?尚有親人在世卻無法團聚,這個理,說不通吧。”


    小狼這才愣住,等大腦反應過來後一臉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什麽?”


    玉璃沒有回答小狼,又後退一大步,再一揮手,兩人便回到了原來所站之處。


    安一行人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還沒商討出個一二三,就看小狼已經回到了原處。玉璃收起折扇,用扇骨敲了敲下巴,微笑著對一眾孩子說道:


    “不好意思,深夜打擾你們屬實不算禮貌。玉琅少爺就暫且拜托給你們了,等他什麽時候想通了,我自然會出現在你們麵前。”


    言罷,還沒等安出言詢問,那男人便如先前一般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一陣晚風輕輕吹蕩。


    這個神出鬼沒的男人,忽地出現在眾人麵前,留下一顆巨大的炸彈,卻又像從未出現過一般倏地遠去。


    看到小狼平安無事,大家才鬆了口氣。貓兒一臉擔憂地捏了捏小狼的胳膊,確認沒有缺胳膊少腿受什麽虐待,問道:


    “你沒事吧?發生了啥?那人怎麽說你是什麽少爺?”


    小狼眼神閃爍飄忽:


    “我,我也不太清楚。”


    他原本是想要將玉璃對他所說的話全盤托出,可不隻為什麽話到了嘴邊,看著眼前一起生活了數年的孩子們,他卻死活說不出口。


    安拍了拍小狼的肩頭,開口說道:


    “走吧,先回去歇息吧。”


    安自然是注意到了小狼的不自然,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安也是第一次在小狼的身上看見。能讓小狼露出那副模樣的事情,自然也是非常重要,若是不想說那就不說。為了不讓小狼現在過於糾結,安決定先把這一切擱置不談,早點休息,等養足精神後再從長計議。


    過去那麽艱苦都走過來了,接下來還有什麽是緊迫到不得不立刻考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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