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自由的男人?


    安覺得有些諷刺,心中五味陳雜。


    如果最自由的男人是這樣一個瞎眼瘸腿的老人,仰慕這個名號的人將會多麽失望?


    蘭伯特心中亦是有些困惑,當初那男人與他們說好帶著聖子好好磨煉,可他再三審視檢測,聖子身上竟真是一點魔力波動都沒有,那個男人究竟帶聖子磨煉了什麽?


    蛋蛋再次問道:


    “那老院長他叫什麽?”


    蘭伯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他有很多化名,如果問的是真名的話,他叫諾頓·漢斯。”


    安的腦袋裏有根弦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如同雷霆擊落頭頂,有些頭暈目眩。


    這個名字在他的夢境裏無數次的出現,但他根本無法將胡子拉碴的帥氣大叔與已經滿頭白發雙目失明的老院長掛勾在一起。


    那自己又是誰?我為什麽稱呼他為父親?我為什麽會失憶?我究竟來自哪裏?


    蛋蛋注意到了安的失神,有些擔憂地拽了拽安的衣角,小聲問道:


    “哥哥,怎麽了?”


    安揉了揉蛋蛋的小腦袋,安慰道:


    “沒事,隻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蕾貝卡有些煩躁地踢了踢地板,嘀咕道:


    “好煩啊,能不能快些,老講這麽些有的沒的幹什麽,早點回去我還要繼續登高啊……”


    蕾貝卡這次出門並不是沒有好處,比如說是知曉了星風學院已經有了一位15歲四階魔法師的神材,意識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生死戰中獨立擊殺了一隻五階魔獸,充分地將所學之物融合,將存儲的知識與魔力轉化成了實實在在的力量。這些事情都是在封閉的冥境裏做不到的事情,也隻有外出鍛煉才有這樣的機會。


    忽然之間,蛋蛋的小腦袋裏傳來了一個聲音,好似自己精神一分為二,有另一個小人在跟自己對話:


    “跟著他走吧,這樣以後才能更好地保護哥哥。哥哥已經護著我們這麽久了,小狼哥哥貓兒哥哥杉杉姐姐都走了,他們難道不想留下來嗎?不是的,他們清楚地知道隻有自己有能力,力量夠強,才有足夠的話語權。如果我們一味地賴在哥哥的身邊,隻會慢慢地成為一個拖油瓶,還不如自己抓住機會變得更強。”


    蛋蛋好奇地向那個聲音發問:


    “你又是誰,為什麽會在我的腦袋裏?”


    或許是孩童天性使然,蛋蛋沒有覺得恐懼或是驚詫,隻是覺得有趣。如果平日裏能多出來這樣一個夥伴無時無刻不可以跟自己對話,那一定好玩極了。


    那聲音沒好氣地回答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同源但不同流,知識和記憶都是共享的。我平日裏不像你這樣沒心沒肺天天傻樂嗬,考慮的東西比你多了去了!這次好不容易跟你對上了話,聽我的,準沒錯!”


    蛋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腦海中的另一個小人說的並沒有錯。窮人孩子早當家,即便有安這棵小樹能夠遮住些許風雨,即便蛋蛋如此年幼,但對於許多道理已經無師自通,比同齡孩子要成熟太多。如果自己真的是那聖子,真能得到全力的培養,那為何不去?


    於是很快,蛋蛋就自己說服了自己,看在蘭伯特還算誠懇的姿態下,直覺認定蘭伯特不是壞人,至少不會加害自己,抬起頭對蘭伯特說道:


    “我跟你走。”


    不過還沒等蘭伯特露出喜色,就看蛋蛋小眼睛狡黠地一眨,說道:


    “但是我需要你跟我保證,你們絕對不會對我們出手。”


    隻聽蕾貝卡輕蔑地笑了一聲,說道:


    “你就這麽對自己沒有自信?堂堂聖子竟然求著別人別出手?”


    不過蘭伯特倒是頗感興趣道:


    “為何你有這個想法?”


    蛋蛋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因為我是你所說的聖子,自然不會容許我這麽崇拜敬仰一個人。”


    蘭伯特愈發覺得,眼前幼童必然是聖子殿下。雖然他依靠著族裏長老交給他的信物循著線一點一點摸索了過來,但他亦是對蛋蛋產生了些許懷疑。直到現在,他才開始願意相信蛋蛋就是聖子。他並沒有否認蛋蛋的懷疑,而是順著話題,向那個一直靠在安的身旁的蛋蛋拋出一個提案:


    “那麽,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你如果能達成這個標準,那麽我們就如你所願。”


    蘭伯特立起三根手指,對蛋蛋說道:


    “三十年,我需要你三十年內達到大魔導。這其中,十年內達到五階魔法師,二十年內達到魔導師,如果逾越了一次,那麽交易便作廢。”


    莉莉娜和曦暮剛想出聲斥責蘭伯特癡人說夢,如果不想好好交易那就不要做,卻沒想蛋蛋立馬點頭答應下來,小臉滿是無所謂道:


    “行,反正我隻是需要哥哥安安穩穩地,還以為你會提出什麽更加苛責的條件呢。”


    無知者無畏,大概就是這般。蘭伯特、蕾貝卡、莉莉娜與曦暮皆是一愣,神色各異。蘭伯特麵露欣賞、蕾貝卡鄙夷不屑、莉莉娜麵露擔憂、曦暮冷哼一聲。倒是安摟了摟蛋蛋的肩膀,蹲下身與蛋蛋平齊與他笑著說道:


    “我沒事的,你不需要這麽為我著想。你好好忙好自己的事情,生活過的順心如意,那我就開心極了。”


    聽著安的話語,蛋蛋忽然流下了眼淚,緊緊地抱住安,說不出一句話語。


    這個最年幼的孩子,在老院長剛剛帶安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給他多少好臉色。隻是這個黝黑瘦弱的肩膀,替他們扛下了多少事物,蛋蛋那是雖然還懵懵懂懂,但依然牢牢地記載了腦海深處。這個無論他怎麽鬧騰怎麽捉弄的哥哥,用一個溫柔的笑臉溫暖了名為家的事物。


    在不舍與無言中,蛋蛋最終還是踏上了旅途。


    最後留下的圓圓抓緊了安的手,小聲說道:


    “哥哥,我哪裏都不去,我跟著你!”


    這個最憨厚單純的孩子,在一次次的別離後已經學會控製住情緒,不再流淚,甚至在途中不發一言,隻有一雙紅著的眼眶無聲地哭泣。


    安揉著圓圓的小臉,然後輕輕將圓圓的小腦袋擁入懷中,閉上眼溫柔地笑。


    ------


    即便是閉門時間,蘭伯特依然能視城門若無物,輕而易舉地便帶著蕾貝卡與蛋蛋越過西城,朝著帝國內部進發。


    隻不過還沒等他走多遠,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前,與他們保持距離一同行進。蘭伯特臉色一凝,示意蕾貝卡與蛋蛋在原地等待,自己與那身影朝著遠處急掠。


    等來到一處無人曠野,兩人停下腳步,那人影這才現出樣貌。蘭伯特一愣,然後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率先發問:


    “你為什麽在宅子裏不動手?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言語?”


    席美爾整理一下因為快速移動而出現些許褶皺的手套,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因為要是在宅子裏打起來,收拾起來很麻煩。而且這是蛋蛋閣下的家事,我作為外人不能插嘴。”


    蘭伯特感受著眼前存在不斷上升的氣息,心中一驚,不可思議地叫道:


    “星風學院讓你做一個宅子的管家?他們瘋了?”


    席美爾一抬眉毛,反駁道:


    “你要搞清楚,我不屬於星風學院。”


    他整理好了潔白的手套,出聲提醒道:


    “給你個教訓,你當成禮物好好收下。”


    蘭伯特氣急,自從成為大魔導師後,還從未有人這麽跟他說過話。即便是族中長輩,亦是與他客客氣氣。但他不敢大意,眼前那位無處不在透露著古怪的管家,事出反常必有妖。


    席美爾抬手一指,朝著蘭伯特的眉心點去。出於本能反應,蘭伯特身形猛地向後急掠,躲開那一指。隻是行動過後,卻沒發現有任何異像,於是蘭伯特臉色陰沉地問道:


    “你耍我?”


    席美爾笑著說道:


    “哪敢耍你?”


    蘭伯特立刻默念咒法,施展全力在這空曠平原招來毀滅風暴,給眼前這位分不清男女性別的古怪存在一個回擊。可等他咒法念了一半,他便發現了不對勁。


    他的魔力理應與自然間躍動的魔法相連,最後催動世界規則引來風暴。可現在卻是連接不上外部,體內魔力隻是一個勁地外泄,若是這個過程繼續下去,等他念完咒法,他的實力就會直接跌下魔導師。於是蘭伯特急忙掐斷咒法,咽下一口因為反噬產生內傷的鮮血,驚恐地望向席美爾: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席美爾微微欠身,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一個普通的管家罷了。”


    然後他揮了揮手,說道,


    “教訓已經給過了,我還要回去幫安閣下,祝你一路順風。”


    言罷,整片曠野隻留下蘭伯特惶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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