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恐怖故事都會有一個核心理念,那就是未知即是恐懼的來源。


    不過有些時候,情況會完全逆轉過來,變成認知才是恐懼的來源。


    不過這兩個觀點並不相斥,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相輔相成。借用偉大的大魔導師芝諾的知識圓圈說來解釋,人的知識就好比一個圓圈,圓圈裏麵是人已經知曉的內容,而圓圈外麵則是無垠的未知世界。你知道得越多,圓圈也就越大,接觸到的未知也就越多,便愈發明白未知是無限的。


    這個理念說得簡單些,就是滿瓶不動半瓶搖。越是懂得越多的人,越會明白學海無涯自身渺小,越會成熟穩重。


    比如說安的父親漢斯·諾頓,作為一名老辣的色坯,雖然肚中知識可以說是集萬家大成,但仍能保持一幅正人君子成熟穩重的形象,這便是這個學說看似矛盾卻是符合常理的體現。


    而對於安這位還未踏上道路的懵懂學子而言,知曉一點點事情便足以給他的世界帶去巨大的衝擊和波浪,而不能像他的父親一樣處變不驚,以不變應萬變。


    歸根結底,無論是知識的儲備還是實力的層次,安都顯得太過青澀。


    比如說在看到對方裸體的時候,安也可以選擇開始脫自己的衣服,這樣尷尬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對方了。


    當然了,一味地相信可能性也不是什麽好的辦法。說不準安脫了褲子,損失的可能就不止兩顆眼珠,而是兩顆更重要的事物。


    等安悠悠轉醒,感受著眼眶裏殘留的疼痛以及大腦中忽然斷片的空白記憶,慢慢地撐起身想要離開大床好好洗一洗臉時,一雙小手又把他摁回了床裏。愛格妮絲砸了砸舌頭,沒好氣地說道:


    “主人,別動,把眼睛閉上,我正在解決你身上的氣味問題。”


    安雖然有些困惑愛格妮絲究竟在用些什麽手段才能遮蓋住從靈魂深處散出的氣息,但既然愛格妮絲發話了,他也便乖乖地躺平任由愛格妮絲擺弄。


    可能是洗過澡的緣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雖然自己已經記不太清楚是怎麽進的愛格妮絲的屋子,但有件事情安記得還是很清楚,有些緊張地問道:


    “對了,我帶回來的錢……”


    “哦,那個我已經收好了。怎麽,魔法師協會給你工資了?”


    安咽了咽口水,激動地說道:


    “你知道嗎,一個月二十枚金幣,包食宿,而且還有好多好多附加的東西,這就是帝都嗎!出手好闊綽啊!”


    愛格妮絲手上動作一停,先是嘀咕一聲這麽點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後又困惑地問道:


    “你做了什麽事情?按理來說給你一個普通的職位那就成了,作為一個小天才會受到各方麵的照拂,但這個條件也太優厚了吧。”


    即便愛格妮絲叮囑不要亂動,可安隻要回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副絢爛景象,興奮的身體還是會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你知道嗎,“雷擊”加“炎爆”的威力實在是太恐怖了!明明隻是兩道三階銘刻,但是混合起來後居然能有五階銘刻的威力!我以前隻是成功繪寫出來,但成功激活這麽大威力的殺傷銘刻還是第一次!你沒在現場不知道,當時的景象……”


    “主人,等一下,你用了複合銘刻?”


    聽著愛格妮絲怪異的語氣,安心中咯噔一下,激動的聲音立刻下壓了音量,小聲問道:


    “怎麽了?”


    愛格妮絲將安拽起,拍了拍他的背歎了口氣,說道:


    “你先起來吧,氣息已經可以暫時壓製下去了。如果你繪寫一個四階銘刻亦或是難度大一些的三階銘刻都好,甚至你把你的五階精神係銘刻“幹擾”拿出來表演一下都成,可為什麽偏偏想起來是複合銘刻……”


    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錯的安,心中所有的雀躍頓時如潮水般退去,冰涼的感覺慢慢從心底爬上身體,擔憂地問道:


    “我,我做錯了什麽嗎?”


    被晾在一旁的柚子困惑地看著氣氛頓時僵硬的二人,單純的小腦袋偏了偏,下意識地用尖牙搖了搖自己的手指。雖然不明白人類社會的談話氣氛,但她還是很困惑為什麽好吃的東西身上的氣味怎麽忽然消失了。


    換上了一身飄乎乎的淡紫色睡裙後,柚子顯得自在不少,頗有興趣地玩弄著裙邊的蕾絲,呼啦啦轉著鬆垮的長裙,顯得活潑又性感,最惹眼的莫過於時不時露出的點點春光。顯然,要讓柚子擁有羞恥心這一區分人與獸的基本概念,愛格妮絲的教育大計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


    愛格妮絲沒有立刻吭聲,而是沉默著思考事情的可能性。身為機械族,愛格妮絲的實際年齡並不能作為考量的標準,特別是與安重逢之後,愛格妮絲更是將大部分抉擇攬到了自己身上,減輕安身上的負擔。即便安曾經曆過那麽多黑暗與苦難,可安在許多方麵仍單純的像一張白紙,這也要求愛格妮絲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至少能夠在細節方麵教會安如何去麵對這個複雜的世界。


    所以等愛格妮絲綜合考量了各方麵的因素和可能性後,她終於緩緩開口說道:


    “不是說你不能繪寫複合銘刻,而是你這顆重磅炸彈投放的太早,提前將自己的一張底牌給打了出去,喪失了先發製人的機會。通常情況下,麵對陌生的環境和人,我們最好將底牌先藏一藏,等摸清楚對方的路數後再亮出來,最大化底牌的收益。當然,你這麽做自然也是有很大的好處。如果雙方不是對立麵,你這樣暴露出底牌反而能夠為你引來更多的資源和關注,更能幫助你踏出成功的一步。可問題是……”


    “問題是,我們並不想要引人關注,對吧……”


    無須愛格妮絲繼續說下去,安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想明白後,安頓時懊惱地低下頭,所有簽署的協議到手的金錢頓時都不香了。


    被布明那麽挑釁和抬杠,安作為一名血氣方剛的少年不感到絲憤怒那是不可能的。一點點憤怒再加上少年時期無比自然的傲氣,促使安最終繪寫出了最惹人注目的複合銘刻。


    不過愛格妮絲倒也沒有多責怪安,尤其是在安露出如此自責的神情後,破天荒地安慰道:


    “不過你也放寬心,複合銘刻的出現雖然是顛覆性的,但我看協會方麵未必會將這個消息走漏出去。就算消息擴散開來,人們投入大量時間物力去研究複合銘刻,到頭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道理很簡單,現在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有生命永恒,且兩人中隻有一人懂得銘刻。


    繪寫尋常的銘刻隻需要精神力與控製力,而複合銘刻在此基礎上還需要有一種柔軟且毫無偏向的能量作為兩道銘刻的緩衝帶,將兩道銘刻完美的中和在一起。據安的實驗以及愛格妮絲的推斷,隻有生命永恒這種純粹到毫無雜質毫無偏向的原初能量,才有這樣的屬性。


    換言之,從理論上而言複合銘刻的確是不存在的。安的出現不代表體係的崩塌,而是代表著出現了特例。


    愛格妮絲接著說道:


    “按你這麽說,魔法師協會定然是極其看中你,所以你的暴露底牌行為反而為你增加了一張帝國內的護身符。如果有人想要動一動你,那便是和帝國內的其他魔法師作對。所以從這方麵來看,反而是一件好事。”


    愛格妮絲深吸一口氣,眼神直直地盯著安的瞳孔,像是要把話語刻在安的腦海裏一樣惡狠狠地說道:


    ”主人啊,不過以後遇到這種情況,給我穩重一點!能考六十分就不要考六十一分!把多餘的氣力給我省下來!扮豬吃老虎不香嗎?藏一褲衩底牌它不香嗎?總是做這種憨憨傻傻的事情,你是想讓我做你的專職保姆嗎!”


    被愛格妮絲訓斥地一愣一愣的安非但心中不生氣,反而還高興地想到小姑奶奶你終於開始罵我了,要是再不罵我還以為遇到了假的愛格妮絲。同時,在氣氛緩和下來後,安終於有餘力去打量愛格妮絲的著裝。


    看來是和柚子買了相同款式的睡裙,隻不過柚子是妖嬈豔麗的紫色,而愛格妮絲選擇的是可愛稚嫩的粉色。如果說柚子的氣質是不加打磨的荒野原石,帶著人類最原始的衝動與誘惑,那愛格妮絲便是讓人想要抱在懷裏好好寵愛一番的嬌小與”柔弱“。需要卷上兩卷的褲腿,有些寬鬆的衣袍,雪白的脖頸,宛如施了粉黛的兩瓣臉頰,這便是能夠擊潰所有存在心房的極致可愛。隻不過站在另一個角度來看,單從著裝的顏色就能分辨出,誰是婀娜多姿,誰是一貧如洗。


    大概是注意到了安不懷好意的視線,愛格妮絲敏銳地皺起眉頭,聲音如刀子般鋒利,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問道:


    “好看嗎?”


    麵對這一沒有主語的提問,安立刻收回自己的視線。除了賠笑,不敢再多言語和動作。


    有一些事情,愛格妮絲可以去教會安。而有些更加玄而又玄的事情,那麽就需要安自己去摸索和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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