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吃了幹糧,歇息兩刻鍾便又重新上路,如此許久終於到了黑熊洞。


    這洞在半山腰上,洞口朝南,前有三畝左右平地,下麵是四十五度左右陡坡。坡上稀稀落落長著一些矮叢,洞口有一丈高,深五丈。


    一家人撿些枯樹枝在洞裏點著了,一來去去潮氣,二來驅趕蛇蟲。又平整地麵,找幹草鋪墊,簡單搭建灶台生活做飯不知不覺間天就黑了下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原來的靠山村卻是已經空無人煙,家家戶戶一片狼藉。


    村外急速奔來八個狼騎,這些狼騎乃是迦樓羅軍的輔兵,騎的是五尺多高肌肉虯節擁有異獸血脈的血狼。坐上騎士身著皮甲,腰垮彎刀,個個眼神凶戾。


    為首的大漢聳聳鼻子,獰笑道:“逃了?去追!”


    血狼騎呼嘯著四散而去。


    李古丁任由坐下血狼緩慢在村中遊走,走到王老漢家是仔細嗅嗅,眼睛亮了起來,獰笑著自語:“好旺盛的血氣,追。”


    那血狼似乎也興奮起來,嚎叫一聲順著王家人走過的路追去,翻山穿林如履平地。


    王家人用了幾個時辰翻過的三座山頭血狼隻用不到半個時辰,當他遠遠看見熊洞中冒出的煙火時一人一狼屆時大嚎一聲就衝上去。


    此時王家人剛剛吃完飯,王秀梅正在洞中整了草鋪,王老漢比劃著拿著一張獸皮要協助洞口以便夜晚低於風寒,王法坐在空地上看著餘暉下天空的雲彩。聽見嚎叫聲一把抓起身旁的鐵木扁擔順生望去。


    但見那血狼騎自下而上裹挾著碎枝枯葉急衝而來,騎士手中彎刀舉起,映著晚霞如同血色。


    王法霎時間熱血上湧,擔心爹娘,來不及多想,大叫一聲:“娘…”一躍數丈掄起鐵木扁擔斜拍血狼騎。


    李古丁加入血狼騎三年有餘,早習慣了百姓引頸就戮,竟然連反應也來不及連人帶狼就被掄飛出去,半空中骨骼劈啪炸響,威風凜凜的血狼騎小伍長死的痛快至極。


    而王法這一躍全力而為,竟然打殺了血狼騎後跳過平台直從斜坡滾下去。


    王老漢年老身又疲,轉過身來正看到王法打殺李古丁的一幕,直駭的魂飛天外,半晌才緩過神來笨手笨腳爬下山坡去尋兒子。


    王秀梅身在洞中,隱約聽到聲音卻不真切,走出洞來看不見丈夫兒子,慌忙跑到山坡上隻看著老漢正拖著兒子往上爬。有心下去幫忙山坡有陡,隻怕自己下去非但幫補上忙反要添亂。原地轉了幾圈才慌忙翻找繩子幫父子二人上來。


    “當家的,孩子這是咋地啦,啊?”


    王老漢掃過平台,不見了血狼騎,知道是掉下山坡去了,隻有點點血跡。怕她擔心不敢說實話,隻得撒謊道:


    “剛才來了隻狼,兒子打狼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摔暈了,你快去打點水來給孩子擦擦。”


    王法身上無傷,也不發燒,居然就這麽昏迷一夜。老夫妻心中焦急暫不細表。隻說是第二天清晨第一屢陽光升起時,王法突然抱頭大叫一聲醒來。這一睜眼分不清是一世人還是兩世人,更不知是人間鬼域。


    所謂是夢裏難分誰是客,倏忽人間十三年。


    原來王法轉世到此,大部分心神都被困在一處奇異所在,仿佛是走在無盡迷宮。隻留一點心神在外,看起來自然是個癡傻之人。直到昨天殺了人,觸動冥冥之中一點靈機這才心神脫困而出。


    王秀梅一夜擔驚受怕,此時見兒子醒來不禁喜極而泣,顫生道:“孩子,你可醒了,可還難受麽。要不,要不咱們回去找個大夫看看吧!”


    王老漢昨夜眼見著王法打殺一個迦樓羅軍,心知回去不過死路一條,留下來還有一點生機。這些話又不敢對妻子說,即擔心兒子,又怕亂軍殺來。一夜心驚更勝王秀梅十倍。


    “不可,不可!孩子或許餓了,你快去燒些熱湯來給孩子吃。”


    待王秀梅走了才小聲說:“我兒,昨夜…昨夜你可是打殺一個亂軍麽?”


    按說這話也不該問一個十三歲沒見過市麵的癡兒,隻是他年老體衰,又身在山中左右無鄰。已經不覺間把這個天生神力的傻兒子當作依靠了。


    王法雖然十幾年來大部分心神被困剛剛醒來,畢竟因為還有一點心神在外。外麵的事情也都曆曆在目,感同身受,隻像是一個糊塗人忽然清醒了而已。回憶昨夜那人,身著皮甲,手持彎刀,理應是迦樓羅亂軍了。


    不禁麵色凝重,“應該是了。爹,那人的屍體可收拾了麽?”


    畢竟都是沒有見識的山民,哪裏知道迦樓羅軍還有輔軍正軍之分呢。


    “沒有,天也黑,山坡陡峭,我怕我再出了什麽事情。我都沒敢告訴你娘。或許已經被野獸叼走了吧?”


    王法略一思忖,便道:“你去安撫我娘,莫出事情,我去看看。”


    起身拿起一個水桶,走到外麵喊一聲:“娘,我好了,去打桶水來。”說這話人已經下山去了。


    王老漢恍恍惚惚覺得兒子與以前大不相同,心道是王法一跤摔開了心竅,不癡了?心中歡歡喜喜,見王法已經出去,他也踉蹌起身,跑到外麵,抓住王秀梅。“我兒摔開了心竅,已經不癡了,不癡了!”說著不禁老淚縱橫。


    王秀梅聽聞呆了一瞬,問著:“當真,當真?”說著就要去尋王法好生看看。


    老漢哪裏敢叫她去,拽住她:“且等,莫去,莫摔了,且等兒回來。”


    老兩口坐在洞口,淚目無言,火也沒心思燒了。


    王法下山坡,隻覺得身體輕如鴻毛,又有無窮的力氣。先在山坡上找到昨夜掉落的鐵木扁擔,又去尋狼騎屍體。不一時果然在半山腳處找到一人一狼屍身,也不覺的害怕先翻找人身,便扒下皮甲,彎刀,又找到一個火褶子,一包金銀,一個玉佩,一個腰牌。又在狼身上扒下一副座鞍。想了想沒舍得仍,把座鞍挖坑埋了,又拎著人屍遠遠丟了。想著山中卻衣少穿連狼也一並提著,這才拿著東西下山在河邊打一桶水,回到熊洞去了。


    見了老兩口放下水桶,把東西丟在地上,故意說道:“爹,娘,我剛才打水見著山下有一個死人,撿了這些東西回來。”


    天下間連綿戰爭百餘年,死人並不少見。也就是看山村,又窮又偏,才安穩些。


    老兩口不去看地上的東西,急忙抓住王法,“我兒,你可是不癡了?”


    王法急忙點頭,“不癡,不癡!”


    “那我問你,你娘叫什麽名字?”


    “王秀梅”


    “你爹呢?”


    “王石!”


    “你爺爺呢?”


    “王識書!”王法頗為無奈,一一答了。


    老兩口又是老淚縱橫,原來王法癡的厲害,隻知道娘親名字,卻不記得自己爹的,更不要說爺爺了。不知道教了多少遍都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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