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席張嘉告辭回家,一進家門栓子娘拉著她進了廚房。


    “大姐兒,你這是從哪撿來的乞丐,整個一個大老爺,我這一天沒幹什麽正經事,光去伺候他了。”


    張嘉擺擺手,示意栓子娘穩住。


    “我去瞧瞧。”


    “在廳裏呢,上午霸著推車玩推車,下午就在那看你們上課的人體圖,還要喝好茶。”


    張嘉進廳一看,舉子帶著孩子們在認字。


    老乞丐背著右手,左手摸著心髒的位置,站在牆邊琢磨人體圖。


    “你可回來了。”杏兒看見張嘉拉著她進了裏屋。


    “你可回來了,舉子在家教我們識字,我瞧著跟書上的字不一樣,他說咱們以前學的是錯的。”


    張嘉心說,可不是錯的,那是簡化字。


    “走吧,我去瞧瞧。”


    回到廳裏,搬了凳子坐到桌前,看了一眼舉子寫得字,張嘉傻眼了。


    舉子寫得是日文嗎?


    缺偏旁少部首,隻有簡單的字是對的,其他的都跟日文差不多。


    張嘉看了看舉子。


    舉子很淡定,一派等待表揚的態度。


    張嘉知道這位爺最不缺的就是自信,策略的打聽打聽。


    “舉爺,您祖上是哪裏的?”


    “陳家莊,我們家老祖在前朝做官。”


    張嘉舉手打斷他,不用說了,可以肯定不是海外移民了。


    “您這舉子是哪一年考的?”


    舉子抿著嘴不想說,看著張嘉眼神堅定,不說估計是過不了關。


    清了清嗓子說:“我呀,我姓陳,名舉,乳名舉子。”


    真是一個沒想到的答案,張嘉驚得眼睛大了一圈。


    “合著您這個舉子不是皇上點的,是您爹給的,那您這個字,是自創一派?”


    舉子訕笑了一下,“念過一陣私塾。”


    張嘉指著舉子寫得字,問:“您就這樣給村長家寫的對聯?”


    舉子瞧瞧自己寫的字,字寫的很好,一個是一個的。


    “他們不識字,我寫完給他們念了一遍。”


    張嘉舉起大拇指,“高人。”


    這是典型的光腚攆狼,膽大外加不知道害臊。


    您真是大清朝的一朵奇葩。


    揭了老底,舉子扭捏的坐不住了。


    “小郎中,我得回去了,就等你回來告別呢,你們都平安無事,我回村報個信兒,免得大家夥惦記。”


    張嘉聽說要走,忙攔住他。


    “舉爺,您今兒別走,村裏人對我有恩,我得置辦些禮物讓您給捎帶回去,我這就去置辦,明兒一早您再走。”


    “什麽禮物都不用,咱莊稼人不講究那些,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您別急,不差這一天,我淘換點新鮮玩意兒給您帶回去,走的時候讓我二大爺跟著認認路,以後咱們也好經常走動。”


    話說到這,舉子也不好再推辭。


    “成,別破費銀子。”


    “您甭管了,今兒我請你們鴻賓樓,給您送行。”


    一聽去酒樓花銀子,舉子肋條都疼。


    “剛說了別花銀子,怎麽還去酒樓,那得多少銀子,不去。”


    老乞丐在一旁溜了一句。


    “鴻賓樓有幾道菜不錯。”


    張嘉回頭逗他,“乞丐爺,您要飯都要到酒樓去了。”


    “那是。。。要飯嘛,當然哪好吃要哪。”


    老乞丐剛要吹牛,想起此刻的身份及時打住,好懸,差點說出真相。


    張嘉笑了,“瞧人家乞丐爺這理想,這抱負。”


    老乞丐拿出幾塊碎銀子撂在桌子上。


    “爺瞧你這就不錯,這些銀子全給你,從今後爺在你這入夥,銀子不夠,爺再出去要去。”


    張嘉看著桌子上的碎銀子,老乞丐全部家當都交出來了,這是要常住沙家浜啊。


    問道:“乞丐爺,您這是賣身給我當爺來了,是吧。”


    老乞丐坦然淡定的回道:“隨你怎麽說,爺在想走之前,吃定你了。”


    張嘉拿起銀子在手裏掂了掂。


    問他:“您大約什麽時候想走?”


    老乞丐想了一下,說:“缸裏酸菜吃完再說吧,那個酸菜白肉,配上豆腐鹵,韭菜花,辣椒油,那個滋味。”


    老乞丐陶醉的咂吧一下嘴。


    張嘉收起銀子,衝門外喊:“栓子嬸,打明兒起頓頓吃酸菜。”


    “你這熊孩子,急著趕爺走是怎麽的。”


    大家被他倆逗得哈哈大笑。


    閑話少說,時間緊迫,張嘉拿上銀子帶著杏兒去街市。


    也沒找到什麽鄉下實用的新鮮玩意兒。


    還得從實用出發,張嘉帶著杏兒去了布樁。


    棉花布匹這是常用的,莊稼人幹農活費衣裳。


    粗布細布各二十匹,棉花一百斤,叫夥計送家去。


    這可是大禮,莊稼人一年也舍不得扯上幾尺布。


    去鴻賓樓定了一個雅間,趕上肖老爺在,叫過張嘉。


    “還想著晚上去你家裏呢,你來了倒省事了,你要的種子,東家弄到些,在後麵倉房裏,你去瞧瞧是不是你要的。”


    跟著肖老爺去倉房,掀開苫布一看,大半袋土豆。


    “太好了老爺,明年酒樓添加新菜,這土豆有很多種做法。西紅柿種子找到了嗎?”


    肖老爺回道:“那個沒說,隻給了這些。”


    “這就很好,等會兒吃了飯我帶回去。”


    真是大好事,張嘉高興,一路腳下生風回到家。


    收了布樁送來的貨,帶著全家老少,趕著兩輛驢車去鴻賓樓。


    上二樓進得雅間入了座,張嘉喚上小二報菜名點菜。


    老乞丐頭巾包麵,大手一揮。


    “不用報了,爺點幾個菜,你記住便是,孩子們喜歡吃肉,先來一隻脆皮乳豬,多刷點蜂蜜,要甜口的。魚嘛,要一條二斤沉的豉油蒸鱸魚,小菜來個海茸墨魚花,幹貝扒蘆筍,凍馬蹄糕,蜂巢炸芋頭,琥珀香芹炒藕粒,黃耳浸白玉條。”


    滿桌子人聽的目瞪口呆,好家夥,老乞丐要飯之前是天橋說相聲的吧,會報菜名。


    張嘉摸著荷包站起身來。


    “小二哥,剛才說的全不要,您撿幾個店裏的招牌菜上一桌就成。”


    夥計認識張嘉,看了看那位蒙著臉的爺,又看看張嘉。


    “得嘞,您擎好吧,一會兒菜就得。”


    老乞丐抬起眼皮剛想反對,猛然想起此刻的身份。


    嘿嘿的幹笑了兩聲,說:“我在門外要飯的時候聽過這些個菜名。”


    真是虛驚一場,這些菜別說吃了,聽都沒聽說過。


    一會兒的功夫菜上來了,刁鑽的一個沒有。


    紅燜肘子,豆腐燉魚。。。一桌子大眾溜炒,經濟又實惠。


    要了一斤散裝小燒,老幾位喝的滋滋有味。


    席間張嘉看出來老乞丐身份絕對不一般。


    一桌子人吃飯隻有他不像乞丐,吃相相當的文雅講究。


    再看其他人,扶著碗的,打嗝的,站起來夾菜的,吧嗒嘴的,吃的倒是盡興歡實,可都錯了餐桌禮儀。


    不管老乞丐是什麽人,現在看肯定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就成。


    一頓飯吃的溝滿壕平,結賬打折後一兩多銀子。


    心疼的舉子直咗牙花子,這真是太破費了。


    一頓飯吃了半年的嚼穀兒,看來還是城裏好賺錢,回頭還得進城來。


    拿上土豆,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回家。


    安頓著都歇了,張嘉跟姥爺分出來三分之一的土豆,裝袋子找舊棉襖包上,一路上別凍了。


    二大爺把采購的布匹棉花都裝上車。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飯,張嘉囑咐土豆的儲存和種法。


    講完,舉子說了一句,先放這存著吧,等開春請張嘉去親自教給大家怎麽種。


    也好,一家人把舉子送到大門外。


    二大爺跟舉子,趕著兩輛驢車去陳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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