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誌鵬關了肉鋪的門,回到家中,妻子正在幫他縫補一件衣服,家裏也不算寬裕,女兒在案上看著書。


    那本書的封皮都已經爛了,盡管史誌鵬的女兒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地保護它了。


    可是畢竟家裏的書沒幾本,她又特別愛看書。


    半月鎮沒有私塾,隻有史誌鵬的妻子親自教孩子認字。


    “唔。”


    史誌鵬將門關上,還探頭看了看門外有沒有人,雖然他也清除那群兵傻子怎麽可能來盯梢自己,但是口袋中的紙條卻讓他不得不重視。


    那是用血寫的紙條。


    血書,送到自己手上是為了什麽?


    史誌鵬不知道,他隻能拿回家讓識字的妻子告訴自己。


    “唔唔。”


    史誌鵬打斷了妻子的縫補,將紙條遞給他,指著紙條上的血字,發出了來自喉嚨深處的悶響。


    “怎麽了?孩他爹,你今天這麽早回來。”


    史家娘子接過了史誌鵬手裏的紙條,有些疑惑地看著行為慌亂的史誌鵬。


    史誌鵬的眼睛中,有些茫然,也有些堅決,他大概能夠猜到是什麽。


    今日集市的風言風語他也不是沒有聽到過。


    新黨要來了!


    已經統一了這麽多年,那群流兵跑到這裏來割據一方,遲遲不見傳說中新黨的蹤跡。


    據說王大駱駝就是新黨人,所以才被那群流兵給活生生崩了,再用王大駱駝養的駱駝分屍了。


    史家娘子也是明白人,看到了紙條上的血字,表情也逐漸凝固。


    “孩他爹,這事咱們摻和不得,摻和不得啊!”


    史家娘子的汗從額頭流了下來,她手中緊緊攥著史誌鵬給的紙條。


    上麵儼然用血寫著一句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無論是史誌鵬還是史家娘子都知道,這是新黨的口號。


    當初王大駱駝就在半月鎮提到過這個。


    他死的時候,整個半月鎮的人都聽到了他這句高喊和那聲驚魂的槍響。


    “嗚唔唔!”


    史誌鵬還是不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雖然他知道能夠讓知書達理的妻子出現這種神態的,八九不離十和命扯上關係了。


    可是,他活到現在,像是個有命的人嗎?


    史誌鵬突然感覺到了肚子有著一種極其刺激的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眩暈,整個人似乎將要昏迷,世界萬物都在變緩,妻子鬢角滴下來的汗都懸浮在了空中。


    頭疼欲裂。


    旋轉。


    回返。


    呼......


    蘇洛從床上緩緩地坐起。


    他的背是細細密密的汗珠,身下的床單都已經被浸濕了。


    像是從噩夢驚醒。


    可是坐起身來的蘇洛沒有動靜,他就這麽坐在自己的床上靜靜思考,回味著自己在劇本前段的伏筆階段,通過感受史誌鵬本身的生活,去發掘史誌鵬這個角色,在靈魂深處的人格品質。


    “咕......”


    沒等剛剛從自己的模擬夢境中醒來的蘇洛動腦思考,他的身體就先給出了應激反應。


    他覺得自己有些腹疼,像是被硫酸所燒灼一般。


    看來自己醒過來也是因為肚子餓過頭了,身體啟動了保護機製。


    “呼。”


    再次長籲了一口氣,蘇洛緩慢地爬下了床,他的四肢沒有力氣,但是他並沒有什麽感覺。


    這就像是消防官兵的訓練。


    在訓練中他們如果摔傷,還是會和沒事人一樣迅速地爬起來朝著前方繼續進發,看起來像是沒有受傷一樣。


    因為這個時候促使他們忘記疼痛繼續努力的是激素。


    是一種短時間支撐他們爆發的激素。


    輕的是會對身體造成深層次的損耗,嚴重的甚至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這並不是開玩笑,而是事實。


    有些人,一次爆發以後,躺下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蘇洛現在雖然沒有到那種程度,可是性質也相同。


    是電影,是演技,驅使著他忘記了身體應激反應所會產生的一係列的附加症狀,他現在隻是麻木地挪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提前準備好的牛奶和麵包。


    快速地吞咽咀嚼著。


    自己在模擬夢境中待了多久?


    蘇洛摸索到了放在桌邊的手機,打開鎖屏看了一眼。


    距離自己上床的那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又3個小時了。


    果然當自己天賦全開時,代入了完整世界觀的模擬夢境,是損耗巨大和進度緩慢的。


    自己的所有感知也跟隨著遲鈍了。


    這種從形成速度和感知速度同頻率同程度降低的模擬夢境,才會給蘇洛一種時間流逝差距的感覺。


    這就像是漫威世界中的快銀。


    其實對於他來說,一天時間並不是24小時。


    或者說,其實他和普通人如果是用同種流逝感知能力來度過一天的話,他的一天可能等於別人很多年。


    蘇洛的喉嚨不停地聳動著。


    他忙碌著吞咽食物。


    他需要讓自己的身體獲得足夠的補充,還需要放鬆一會。


    讓自己不足以沉浸進模擬夢境中,將夢境當做真實,而將真實當做夢境。


    他需要把握著一個度,他不想成為一個瘋子。


    吃飽喝足之後,他重新坐回了床上,蘇洛開始思考史誌鵬這個角色。


    他其實有著不弱的實力,但是他也需要守護,他其實是一個沒有什麽追求的男人,也是因為他是一個啞巴,天生自卑。


    史誌鵬其實就像是現代社會中,那些而立之年卻仍然還在拚命為了生活而奮鬥著的男人們。


    為了自尊和骨氣,他敢於無視兵傻子。


    但是為了家庭和活著,他還是丟棄了尊嚴和骨氣。


    就像有老人說過的。


    “做人,活著就好,還要什麽臉麵?”


    史誌鵬就是如此。


    他活著。


    他守護著。


    作為一個人,他並不快樂,但是作為一個家庭的棟梁,他很自豪。


    可是他在外還是活得像條狗。


    但是對於他來說,隻要家中還是一片淨土,隻要回到小窩的時候,日子還能過下去,他還是願意在外被風吹雨打,願意在外搖尾乞憐,願意在外經受社會的刁難和人生的欺辱。


    人活著是為了什麽?


    他不懂得。


    他也不知道那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到底是為了什麽,他不懂得王大駱駝為什麽會那麽死了。


    因為他還有家,他還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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