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收拾過一番了嗎?”


    “回院判的話,已經仔細的處理過了,不過死者已經遇害了這麽長時間,有些地方,還是……還是有些……”


    王玄義不等仵作回話,便拍拍對方的肩膀,然後長歎了一聲。隨後他又回過頭來向身後的王敬示意了一下。王敬見了,便趕忙領著一名十幾歲的男童進到了仵作間中。


    按照案牘和戶籍上的記載,麻九姑是在兩年前搬到染院橋一帶的。這裏雖然距離繁華的西雞兒巷和東西榆林巷不遠,不過隻因靠著五丈河,所以有一片規模浩大的棚戶區。幾年前,為了修整五丈河堤,開封府曾經對沿河兩岸進行過一番整治,如今……在那一帶私搭亂建的草棚已經完全由店宅務所管理的官租房所替代了。


    初到東京的麻九姑一家現在便住在那邊,去年因為麻九姑的丈夫意外落水一命嗚呼,麻九姑一家的生活便陷入到了困頓之中,整日為了生計奔波的麻九姑就靠著每日替人浣衣為生,本就不寬裕的日子便過得更是艱難。再後來,麻九姑突然失蹤,遺下的三個孩子便隻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在東京城裏勉強為生了。


    當王敬拉著那男孩來到了死者身邊之時,一旁的仵作先是查言觀色了一番,待到王玄義暗暗的點頭示意,那仵作才緩緩地揭開了死者身上的布單……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男孩的身上。隻見那個孩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站在那裏,雙眼圓睜著看著那死者的麵容。直到過了許久之後,兩滴清淚卻是順著那孩子紅紅的眼角慢慢地滑落了下來,王敬見此情形,便已經猜出了個大概,不過為了避免出現什麽紕漏,他還是照例問了一句:


    “你看好了嗎?這女子……是你的母親嗎?”


    “是……請大官人一定為我母親做主!”


    那男孩一聲哀求,隨即便撲倒在地痛哭不止。王玄義見了於心不忍,便差人將那男童架出了仵作間,隨後,眾人也一起走了出來。


    “恭喜院判,終於查明了死者的身份!”


    “有何之喜,還不知……這女子是為何而死的呢!”


    王玄義聽了下屬的恭維,卻隻是搖了搖頭便徑自離開了,一旁的王敬見了,先是吩咐他人代為照料那名男童,隨後便緊跟著王玄義一同回到了公廨中。


    “看來,這案子比我當初想象的還要複雜啊!雖然現在確定了死者的身份,可是無論怎麽想,我都覺得這麻九姑實在是不應該死在何三水的手上。以何三水殺人不眨眼的殘忍程度,他要殺一個女人,難道還用得著下毒嗎?”


    王玄義坐在書案之後,越想越是覺得奇怪。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何三水要殺死一個如此普通的女人。而且……還是用下毒和擊打後腦這種麻煩的手段。因為怎麽看,這麽外行的殺人手段都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殺人惡魔的手上。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那裏出了問題。


    “王敬,把那幾個孩子給我帶來,我還有話要問他們……”


    聽到王玄義一聲吩咐,王敬立刻便出了公廨,隻不多時,麻九姑的另兩個女兒就被王敬帶到了王玄義這裏。


    “奴……見過……開封府的官人!”


    “你二人就是麻九姑的女兒嗎?我問你們……你們的母親失蹤之前,可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嗎?”


    “官……官人,敢問我們的母親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王玄義見那年紀稍長一些的女孩一邊照顧著妹妹,一邊硬著頭皮向自己詢問母親的下落。心中暗道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於是他便不再隱瞞,隻是無奈的點了點頭。那女孩見到王玄義的答複,立刻便哭泣著說道:


    “求……大官人為我娘做主啊!”


    “先不要哭,跟我說說你們的娘到底是何時不見的,失蹤之前,又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大……大官人,我……我娘她……乃是兩個月前不見的……在那之前,我娘因為……因為為他人浣衣,洗壞了一件很貴的衣服,所以……心情一直不好……為了多掙錢……我娘就央求隔壁的嬸嬸……為她在楊樓尋了個賣辣菜的差事……”


    “等一下,您是說你的母親還在楊樓賣過辣菜,賣了有多久?”


    “有……有十幾天的光景吧!”


    “後來呢,她臨失蹤之前,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什麽?”


    “這個……啊……我記得有一日,娘直到四更天才回到了家中,我當時正要下床為娘去打洗腳水,卻聽到娘悄悄的跟我說過……說是在楊樓碰見了過去的同鄉,或許能借點錢來把那件衣服賠給別人……”


    “過去的同鄉?你娘有沒有說過此人的名姓,或者其他的什麽……”


    “大官人,我娘沒說別的,那天她實在太累了,我才剛出了們,她坐在榻上便睡著了,我看娘親累壞了,便不忍心叫起她來,隻帶著妹妹出去到臨近的分茶店裏去做些幫傭的活計,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娘親……娘親她已然出門了!”


    “你娘出門時穿的是什麽衣服,你們知道嗎?”


    “回官人的話,我娘已經許久沒有置辦過新衣了。她平日裏能穿出門的便隻有一件舊衣……”


    ……


    王玄義聽到了這裏,心中已然是明白了七八分。整個案子的真相,現在在他的腦海之中幾欲呼之欲出。


    “這麻九姑所說的同鄉,說不定就是那位失蹤的徐暮雨琴師。兩人偶然間在楊樓相認,可不知為何,徐暮雨便殺了這位麻九姑,然後還讓她換上了自己的衣衫,一定是這樣了!那這麽說來,一口認下殺人行為的何三水……難道說他是徐暮雨的同夥嗎?”


    “何三水!徐暮雨!何三水!徐暮雨!這兩個人可能都是從辰州出來的,兩人早就認識。何三水在東京犯案,徐暮雨不知道怎麽地,就成了何三水的幫凶兼同夥……兩人也許是出於掩人耳目的目的,殺害了那位麻九姑,難道說……是擔心麻九故認出何三水的真正身份才這麽做的嗎?一定是,這樣一來,所有的謎團便連在了一起,而麻九姑死時穿著徐暮雨的衣服,隻怕……也是想讓人以為徐暮雨已經被人殺死了。這樣一來,無論是徐暮雨,還是這個假狀的何三水,便不害怕身份被暴露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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