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敲門聲終於停止了。


    “去看看!”陳塵使了個眼色。


    易太疾步走向大門,趴在門縫上看了一眼,回身笑道:“走了,大人可以放心睡覺!”


    陳塵也鬆了口氣,若是長孫婄鈺真在這裏惹上什麽風寒病症,他可就是罪人了。


    燈火熄,難入眠。


    一夜靜過。


    陳塵一早起身,身著裘服,等在宅院之內。


    今天是三十萬新軍集結國都之日,距離陳塵遠赴風國也僅僅餘下兩日。


    “大人,怎麽還不出發,時辰快趕不上了!”易太也穿了一身新衣服,大人肯帶他參加如此盛大宴會是對他的賞賜,作為近侍也是大人的臉麵。


    “不急!”陳塵不知在等什麽,時辰將至卻未有一絲急迫。


    片刻後,一道身影從後院高牆躍入。


    “查的如何?”


    “不出大人所料,今日能上宴的新軍將領都是各城貴胄,沒有平民!”


    “好好好,可以安心赴宴了!”陳塵連連點頭,壓在心頭的重擔驟然一輕,抬腳踏上黎宮之路。


    夏芸韻則反向離去,畢竟盛會之下,二人行跡親密難免令人起疑。


    易太緊隨其後,不解發問:“大人查新軍將領的身份幹什麽?”


    “三十萬新軍有很多兵士都是強行征召而來,對征兵製度也是恨之入骨,若是上宴必有禍端,還是提前探查一番,穩妥為秒!”


    陳塵隨口應答,腳力加快,要將耽誤的腳程趕回來。


    易太聽完,心有一問,卻欲言又止。


    兩人來到黎宮時,侍從侍女成排成列,行走在黎宮角落,安排著宴會事宜。


    陳塵立定腳步,看著眼前熟悉的台階。


    黎國之緣從這裏的三國會盟開始,也將從這裏的三軍盛宴結束,一切自有天命定數。


    “先生,一夜可曾安眠?”


    幽怨的聲音響起,南國使團隊列向陳塵走來。


    這次沒有夏芸韻的阻止,也是陳塵一早安排,一方麵是今日有一計需要借助長孫婄鈺,另一方麵是他真的心軟了。


    “姑娘的敲門聲縈繞心間,怎能入眠呢!”陳塵俯首回禮,一臉苦笑。


    夏清傷勢未愈,不在隨行隊列。


    可南國其他侍衛眼中的殺意也不弱。


    陳塵毫不避忌,直麵應對,任由長孫婄鈺行至身側,抬手做邀:“一起吧!”


    “大人先行!”長孫婄鈺點腰低頭,就像是昨日之怨未曾發生。


    這讓眾多貴族大臣不解,昨日整個黎國的目光都關注著太宰府,當得知陳塵拒絕了長孫婄鈺,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避免戰亂他們也不會有任何利益損失。


    可一到清晨,這兩人又走到了一起!


    所行過往之人皆是議論紛紛。


    陳塵和長孫婄鈺卻目不斜視,嘴角微動。


    “大人可否有難言之隱!”


    “沒有!”


    “可是你親口答應我的為何反悔!”長孫婄鈺的平靜被漸漸打破,若是南國亡了,她也不想再顧及什麽文宗之徒,禮儀之源的身份了。


    “嗬!”陳塵冷笑了聲,二人也走到了台階末端,拱手間低聲道:“姑娘不是也從未相信過在下嗎?”


    這是一句脫離他原本計劃的言語,即便兩日後就是計成時,可他實在不忍看到長孫婄鈺受此焦灼,才找到了這麽一個光明正大,最不容易起疑的場合,暗示了她。


    接著兩人分向而坐,不動聲色,目光隔空相視。


    長孫婄鈺聽懂了,心潮湧動間嘴角的笑意浮現,很快又被其掩蓋過去。


    號角起,國主上座,官員將士齊齊跪在台階上,按照身份高低,一望而下,人海綿綿。


    “今日是我三十萬新軍開拔塘沽關之日,寡人設宴為三軍踐行,希望爾等趕赴戰場,揚我黎國之威,凱旋之日寡人與萬民為眾將士同慶!”


    呼延宏誌按照陳塵的計謀,在踐行大宴上並未提及是練兵之行,而說的是趕赴前線,為的就是蠱惑人聽。


    千百人在堂下齊齊歡呼,新軍將領各個嘶吼表忠。


    宴起。


    悠揚的編鍾讓陳塵雙目緩緩閉起。


    歌舞古音讓他徹底融入在這個世界。


    他不是一位史學者,卻不止一次聽老師講過金融這個新名詞在華國千年曆史中的悠遠影響,從文景之治,到三國貨幣製度以及唐朝的曾發貨幣,這些古人的智慧孰優孰劣,也隻能身處當世才能加以考量。


    一轉眼陳塵已入其中,離開黎國前路再次渺茫,即便如此他仍要孤注一擲,是因為經濟之道,需要舉世明君對他的絕對信任。


    “大人,敬酒了!”易太小聲的提示叫醒了陳塵。


    他連忙舉杯,與眾人同飲。


    酒杯剛剛放下,一道目光淩空而來,銳利無比。


    陳塵微微一笑,這目光他熟悉。


    三國會盟那日,完顏寧就是這樣看他的。


    隻不過那時陳塵一介草民,毫無抵抗之力,動輒便能丟了性命,隻敢起身示弱。


    今日今時卻不同了。


    陳塵端起酒杯,行步到完顏寧對麵,當著眾目睽睽俯身敬道:“日前與番恒大將軍酒鬥,不慎讓寧公子身陷危局,本官以酒致歉,萬望海涵!”


    完顏寧手中夾板還未拆卸,怎麽可能因為一句話就輕鬆原諒陳塵,而且有了前車之鑒,他更不會再相信陳塵這種口蜜腹劍之人。


    端起酒杯先是退了一步一飲而盡,麵子上應了陳塵,實則開口未言,給人感覺就是礙於局勢才飲了這杯酒。


    陳塵搖頭歎息,眼裏略有失望神色,卑微拱手,皆是戲做。


    隻等低下頭,突然說了句:“聽說寧公子對長孫姑娘情有獨鍾?”


    不等完顏寧應答,陳塵已經回身離去。


    剛剛要入座,見他突然捂起胸膛,腿一軟,險些趔趄倒地。


    易太連忙扶住,驚呼:“大人怎麽了?”


    呼延宏誌也落下關切神色:“先生是身體不適嗎?”


    陳塵牙關緊咬,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完顏寧,似有一副堅韌的隱忍:“臣隻是惹了風寒,國主不必擔心!”


    “惹了風寒?”這話實在令人費解。


    捂著胸膛,雙腿發軟,緊咬著牙關強忍著痛意,這怎麽可能是惹了風寒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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