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如一條巨龍衝下,瞬間把晏寧從頭到腳淋得濕透,泉水冰冷透骨,幾乎把人的血液都凍結了。


    晏寧剛說了一句話,泉水就鑽進了他的口鼻,把他嗆的連連咳嗽。


    更為可怕的是水流的衝擊力,衝刷著晏寧的腦袋、脖子、後背,永不止息,像是要把他拍成一攤肉泥一樣。


    幾乎是一瞬間,晏寧重重的跪倒在石台上,膝蓋骨幾乎要斷裂。水流的衝擊下,他抑製不住的身體前傾,慢慢向地麵傾倒。


    就在這時,隔著厚重的水簾,轟隆的水聲,他聽到了高懷德的咆哮。


    “站起來,你跪著幹什麽?你是在給我下跪嗎?”


    “懦夫!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你還能做什麽大事?”


    “我告訴你,如果你連第一關都過不去的話,趕緊回家抱孩子去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晏寧保持著紮馬步的姿勢,默默承受著瀑布的衝擊。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堅持不倒的,身體中的每一絲力氣在一點一滴的剝離。晏寧感到身體一點點的虛弱,似乎正在一點點的陷入泥沼,無法自拔。


    半個時辰後,晏寧忽然感覺到了一個臨界點,身體的力量完全被消耗掉,可是他還沒有倒下。


    他清晰的感到,有一絲一毫的力量正從他的每一根骨頭,每一絲肌肉中迸發出來。不斷填充之前空缺的力量間隙,和水流的衝擊作對抗。


    一個時辰後,一隻大手從外麵伸了進來,將晏寧提到了外麵。


    “轟隆”一聲巨響,身後的瀑布猛然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氣勢,水汽四溢,彌漫了整個溶洞。看著架勢,要比剛才的瀑布大上十倍。


    剛才還能抵禦洪流的晏寧,落回地麵,雙腿一軟,摔倒在地。


    高懷德笑著又把扶起來,拍拍晏寧的肩膀:“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強,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可是我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


    高懷德一邊背起晏寧大步向外走去,一邊說道:“瀑布把你的力氣都消耗光了,你當然像軟腳蝦一樣。”


    晏寧有幾分明白了,自身的力氣消耗光了,就會激發出人體的潛能。這跟人在麵臨絕境時往往能發揮出巨大的力量,是一樣的道理。


    高懷德見他若有所思,知道他明白了,於是不再多說。


    出了假山洞口,走了沒多遠,就見一座小木屋,嫋嫋炊煙飄起。


    裏麵有兩個兵卒在燒一口大鍋,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鍋中黑亮的水麵“咕咚咕咚”翻滾,表麵漂浮著不知名的草藥。


    一邊煮,兩個兵卒臉上現出惋惜之色,目光不時從那些藥材上飄過。那可是上百貫的名貴藥材,真不知高帥要拿它們做什麽?


    “加涼水!”高懷德命令道。


    很快,兩個兵卒合力倒下去一桶清水,大鍋中的藥液不再沸騰,液麵上升了少許。


    “撲通”


    高懷德把晏寧扔了進去,見水麵剛好淹沒他的脖子,點了點頭,又吩咐兩個兵卒:“一會水涼了記得燒火,注意一點,別把他煮熟了,他沒有感覺的。”


    兩個兵卒不禁咂舌,原來這藥液是用來給這人洗澡的,奇怪,明明很燙,這人怎麽感覺不到?


    晏寧全身都泡在藥液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藥力伴隨著熱力從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滲入,力量在一點點的恢複。


    晏寧想到那古怪的瀑布,不禁一陣陣後怕,要是再晚一步,他焉有小命在?


    “師父,剛才那瀑布是怎麽回事?”


    高懷德讓兩個兵卒站遠了些,小聲說道:“那瀑布十分奇特,一天十二個時辰中的大小並不相同,是我當年負責挖掘金明池的時候發現的。”


    “我不會每天都陪你去,你今後自己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隻有在寅時的一個時辰內,瀑布的水流才是最小的,你才不會有生命危險。”


    實際上真正的練武方法講究循序漸進,瀑布練武是高懷德的一次嚐試。晏寧已經十五歲,按照正常的方法,他幾乎沒有成材的希望,必須速成。


    失敗的後果,高懷德也想過,那就是變成廢人,終生不能練武。不過在他看來,成為武藝低微的三流武將,跟廢人沒什麽兩樣。


    晏寧點了點頭:“師父,我什麽時候能學槍法?”


    高懷德把晏寧的腦袋按進藥液裏,讓他一連喝了好幾口苦澀的藥液,“臭小子,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跑步嗎?”


    “給我喝,多喝一點!這鍋湯耗費了上百貫呢!”


    晏寧一連被灌了十幾口,肚子裏都是藥液,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感從小腹升騰而起。


    晏寧心中暗暗吃驚,一次藥浴就要消耗百貫,長此下去,那得需要多少錢?難怪都說窮文富武,也隻有富豪之家才能承擔得起練武的費用。


    高懷德微微一笑:“你不用替師父我擔心,我家裏累世巨富,一個徒弟還是供得起的。”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晏寧重新換上一件軍服,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好似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在激發潛能之後,藥浴的作用就是幫人體迅速恢複,並且穩固下來。


    接下來的五天,晏寧已經逐漸適應了訓練的強度。除了當值,他的其他時間都用來讀書,連組建探子小隊的任務都快忘了。


    第六天,和往常一樣,晏寧騎馬在校場奔跑三圈。訓練的效果顯現出來,每天在瀑布下紮馬步,使得他的下盤穩固,襠力異常強勁,騎術突飛猛進。


    高懷德取來一副弓箭和一個扳指遞給他,說道:“這是軍中製式七鬥騎弓,從今天開始,每天下午練習兩個時辰騎射。”


    與講究射程的步弓不同,騎弓的弓臂要更短,它所需要的是騎手的瞬間爆發力,講究準確性。


    晏寧按照師父的講述,戴上扳指,左手握住弓臂,右手扣住弓弦拉成半圓。放開弓弦,發出嗡嗡的鳴響。


    以他現在的力量,拉開這張弓還有些吃力。不過晏寧已經養成了聽從命令的習慣,縱馬飛奔了出去。


    晏寧騎馬沿著一條用石灰化成的白線,三十步外是一排穿著契丹服飾的稻草人。他忽然抽出一支麗錐箭,張弓搭箭,拉弓如滿月。


    一箭射出,黎明的黯淡光線裏閃過一道黑影,正中一個稻草人胸口的位置,晏寧洋洋得意。


    高懷德搖了搖頭,從自己馬上摘下一張兩石五鬥的大弓,左手拉弓,連發三箭。接著換作右手拉弓,又是快若閃電的三箭。


    六枝箭依次射在晏寧剛才射中那個稻草人的旁邊一個胸口,依次排列形成一個梅花形狀,晏寧看得目瞪口呆。


    “師父,這就是所謂的連珠箭、左右開弓麽?”晏寧緊接著試了幾次,果然無法再射中,第一箭果然是運氣。


    他的目光從高懷德馬上掛著的大弓上掠過,弓臂足有六尺長,幾乎跟他的身高相仿,黝黑的弓身上似乎蘊含著巨大的力量。


    高懷德語重心長道:“你要記住,左右開弓是大將的基本功,千萬不能驕傲自滿。射箭其實就是一個熟能生巧的過程,練多了之後,你自然會找到感覺。”


    “師父,你箭術如此高明,應該是軍中第一人了吧?”


    高懷德笑著在晏寧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為師最多排進前五,公認的天下第一箭是魏王符彥卿。據說他年輕時用一把四石弓,能一弓三箭。”


    晏寧目瞪口呆,四石弓,那還是人嗎?


    他不由想起了符芷凝,她是符府中人,不知和符彥卿是什麽關係?


    “時間不早了,走,去溶洞,今天我教你兩式槍法。”


    晏寧精神一振,終於要學天下聞名的高家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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