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痛心疾首。


    馬兒是他們的第二生命,與他們的兄弟無異,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要求夥計給馬兒如此優待。


    可是,現在,居然有人把它們都宰殺了,就像宰豬一樣。


    這簡直比殺了他們自己都要難以忍受。


    小樓背後的老板,難道瘋了不成?到底有何通天背景,居然敢欺負他們!


    從來隻有他們欺負別人。


    不過,少年們憤恨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他們出身富貴,從小被周圍的人奉承討好,使得他們行事無法無天,不知敬畏。


    今天這種遭遇,實在是出娘胎以來頭一遭。


    恐懼攫取著內心,少年們心想,這些人果真是亡命徒嗎?那他們殺了馬之後,難道會放他們離去,任由他們回去報仇嗎?


    一定不會!


    他們會殺人滅口!


    “咯咯”“咯咯”


    兩個少年居然忍不住牙齒打顫,低著頭看著腳尖,不敢再看這煉獄般的情景一眼。


    “我們......回......回去吧?”


    聲音有些不確切,有些顫抖,也有些屈辱,但卻是少年心裏的話。


    其餘少年非但沒有覺得屈辱,心裏反而有些鬆了口氣,慶幸這句話不用自己來說,慶幸同伴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如今的情況,可以用騎虎難下來形容,對方果決狠辣的出手,把這群處世未深的少年都震懾住了。


    “不。”


    聲音冷淡,果決。


    這種時候,還能保持冷靜頭腦,和膽魄的,隻有那個領頭少年。


    “我為你們感到羞恥,你們想想自己的父輩,哪一個不是在戰場上搏殺出來的富貴?如今,幾匹死馬就把你們嚇住了?”


    其餘少年一個個羞愧的低下了頭,麵目通紅。


    “你們以為,他們真敢殺了我們嗎?”少年篤定的說道,“他們不敢的。這麽做,是因為他們知道隻有用這種手段,才能震懾住我們,讓我們不要插手賭局。”


    少年的眼睛炯炯的看著夥伴,一字字道:“還記得我們到這裏的初衷嗎?”


    “記得,我們是來搗毀這裏的賭場的!”


    “賭場害人不淺,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被害的家破人亡,我們要替天行道!”


    “說的沒錯,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放過這裏!”


    自詡正義的少年們,很快自說自話,恢複了鬥誌。


    少年們往往很衝動,會為了某些可笑的理由而奮鬥,他們去做某件事,往往隻是因為他們想做。少年們的世界裏,沒有利益得失,隻有值得與否。


    晏寧心理年齡三十多了,他不是熱血少年。


    他安排手下去殺馬,自然不是為了出一口怨氣,他還有著更深的目的。


    現在,少年們已經暴怒了,他們抄起桌椅當作武器,揮舞著砸爛花瓶,砸破門窗,地板上一塌糊塗。


    很快,大群打手蜂擁而至,慢慢當當擠滿了走廊,每人手中拿著一條烏梢棍,吼叫著衝向少年。


    聲音震耳欲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小樓內的客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紛紛走出來,看熱鬧。此時留在小樓的客人也不少,主要是在二樓賭坊押注下一輪的,和三樓雅座點了菜品還沒有結束筵席的。


    打鬥發生在三樓。


    二樓的閑漢混混居多,他們這幾日都在這裏廝混,和小樓諸人的關係極好,見有人來鬧事,自詡講義氣的眾人一湧而上,一齊擠上三樓。


    三樓內,各個雅間裏的員外富商們,打開門看了一眼,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砰”的一聲,把門又緊緊關上。


    眾少年自小習武,家傳武藝,比眾人的街頭打架技術高出太多。


    盡管眾人人多勢眾,但是地方狹窄,少年們背對背,戒備著靠近的敵人,出手很有章法,幾乎每一次出拳就擊倒一人。


    打鬥持續了一刻鍾。


    事件很快發酵,有人跑去找小樓老板馮賽,卻得知,馮賽老娘犯了急病,已經回家去了。


    經過眾人的口耳相傳,小樓外麵的人也都聽到了裏麵的動靜。


    本來已經散場的眾人接連返回,連跑帶喘,爭先恐後。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又有比賽要開始,於是也跟著返回。


    校場外,出現了一幕奇景。


    人山人海,蔚為壯觀,甚至比蹴鞠比賽時還要多上幾分。


    事情經過民眾之口,已經變了味道。


    有的說,小樓裏出現了女屍;有的說,小樓裏有人殺人了;有的說,校場上出現了長翅膀的豬;


    一傳十,十傳百,周圍的民眾紛紛趕來圍觀。


    可見,看熱鬧是人的天性,無關男女老少。


    大量民眾圍觀,吸引了軍隊的注意。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隊禁軍全副武裝,殺氣騰騰而來。


    “閃開!閃開!”


    “閑人回避!”


    領頭的,是一個營指揮使,他身材幹瘦,眼睛白多黑少,嘴唇上留著兩撇鼠須。簡而言之,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的角色。


    他叫王霖,說起來,和宰相王溥有那麽一點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平時行事很是飛揚跋扈。


    但是今天,王霖卻刻意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顯得正義凜然一些。


    “咳咳,你們封鎖現場,在找幾個周圍的民眾來,我要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禁軍軍紀很好,又是在汴梁城內,大多民眾都很尊重軍人,雙方相安無事,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很快,幾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民眾來到了王霖的麵前。


    王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好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些,可惜,事與願違,他那副尊榮,不嚇到別人就算不錯了。


    人群裏有個小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大家都哄笑起來。


    王霖有些尷尬的皺了皺眉,麵色一肅,沉聲道:“本將問你們,你們聚集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幾個民眾七嘴八舌的說出了自己聽到的事情。


    “校場上有一隻飛豬,足有上千斤!”


    “不對,明明是河裏漂來一具女屍!”


    “不對,不對,你們都錯了!是小樓裏麵出了人命!”


    幾個民眾爭論的麵紅耳赤,差點動手打起來。


    王霖忽略了其他,眼睛一亮,道:“你說,小樓裏出了人命,是真的嗎?”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所以就想過來看看,究竟有沒有,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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