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直的一幹人等濟濟一堂,誰也沒有說話,直勾勾的盯著躺椅上的呼延讚。


    八尺多的身軀,擠在黃梨木躺椅上,讓人擔心會把椅子壓塌了。


    呼延讚赤著上身黝黑隆起的肌肉,身上綁著一圈纏繞嚴密的砂帶,從腰肋出隱隱透出殷紅的血跡。


    呼延讚臉色有些蒼白,精神還不錯,他是讓人抬著過來的,作風十分豪邁。


    “酒呢?趕緊給我上酒!晏寧,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一點也不爽利!”


    晏寧坐在上首,看了一會呼延讚的像個大王八似的瞪眼喘氣,微微一笑,招呼酒保上酒。


    “看你這副模樣,八成是死不了,老呼,你到底是去蹴鞠比賽,還是去打仗了,搞成這副模樣。”


    晏寧他們到的時候,呼延讚已經提前到了,倒是把眾人嚇了一跳。一是驚歎他的傷勢,二是佩服他重傷不下酒場的豪邁。


    呼延讚咕咚咕咚一大海碗酒下肚,氣色反而好了許多,麵色紅潤。


    良久,呼延讚麵色複雜,道:“這麽說也沒錯,就跟打仗差不多。”


    王承衍陰陽怪氣道:“殿前司這些年穩坐第一把交椅,看來已經懈怠了,要不然,怎麽連草原蠻人都打不贏?”


    呼延讚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澀,“既是有些懈怠,官家在上麵看著,我們怎麽敢不拚盡全力?”


    曹彬不置可否:“這麽說來,你們發揮出了自己的實力,可我記得,契丹人的實力一般,之前他們的比賽我都看過。”


    呼延讚有些痛苦的又連喝了三碗酒,“因為,契丹人的實力比我們強。”


    呼延讚娓娓道來,眾人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契丹人用的是示敵以弱的驕兵之計,之前的比賽,上場的都是替補選手,真正的高手都沒有顯露出來,很明顯是隱藏實力,就是為了在最後關頭給予致命一擊。


    結果,殿前司就被強悍的契丹人打懵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契丹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強?說好的輕輕鬆鬆進決賽的呢?


    不過,殿前司也不是善類,開場落後之後,慢慢激起了火氣,雙方開始的對攻大戰,漸漸的,雙方之間的民族隔閡漸漸凸顯,打出了火氣。身體對抗漸漸增多,而且,還導致了有人受傷離場。


    據呼延讚所說,他的傷勢就是被對方的鞋釘刮到的,對方一腳飛出,看似去踢蹴鞠,實際上就是衝著人去的。要不是呼延讚躲得快,早就斷子絕孫了,饒是如此,也被連皮帶肉刮下了很大的傷口,在比賽第二節下場。


    晏寧沉默不語,從釘鞋可以看出契丹人準備充分。


    一般,大家舉行蹴鞠比賽,裝備的都是小腿的夾板,還有護臂。場地是平整的泥地,不是後世的草坪,所以還沒聽說過釘鞋的概念。


    而遼國不一樣,那裏氣候寒冷,最冷的時候,滴水成冰。道路被冰雪覆蓋,很難行走,釘鞋就是為了在濕滑的冰雪上行走的工具。


    王承衍氣憤的一拍桌子,滿桌杯盤作響,“契丹狗賊太欺負人了,居然敢使用利器,難道就沒有管嗎?”


    呼延讚道:“一開始,大家都沒發現,後來也有人跟他們提出交涉。但是他們那個領頭的耶律休哥跟官家說,這是他們契丹人的傳統服飾,已經穿上就沒有脫下的道理,官家礙不下麵子,也就沒吭聲。”


    曹彬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一針見血:“先別管他們的釘鞋,我問你,他們的真實實力如何?你說實話。”


    呼延讚想了想,道:“跟殿前司相仿,比你們內殿直稍勝一籌。”


    眾人一聽不樂意了,晏寧給他倒了碗酒,笑罵道:“瞎說什麽大實話?”


    呼延讚嘿嘿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愛聽,不過說真的,契丹人踢的真不賴,行進之間講究陣法,我不好形容,根咱們中原兵法不一樣,就像一群狼一樣,凶悍無比,配合嚴密。”


    “這場比賽雖然不太公平,很多人都傷在了鞋釘之下,但契丹人也沒占到便宜。你們是知道我的,有仇當場就報了,踢我的那個家夥把老子撞斷了三根肋骨。我說一句實話,就算契丹人不耍手段,殿前司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頂多五五開吧。”


    “你們內殿直嘛,實力也就馬馬虎虎,踢我幹嘛,本身實力就離頂尖差了那麽一點。之所以能殺進決賽,是戰術的成功,沒有晏寧,連進前八都夠嗆。”


    眾人笑罵了呼延讚幾句,氣氛隨之熱絡,不再像原先那麽壓抑。


    了解到契丹人的真實實力後,眾人反而安心了,之前都是自己嚇自己,一個個心裏沒底。


    晏寧招呼一聲,“開飯。”


    屋子裏頓時響起了豬圈裏吃食的聲音。


    都是軍中漢子,不用講究什麽禮儀,再說,一場比賽消耗巨大,眾人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酒足飯飽,眾人開始商議三天後的決賽。


    曹彬道:“我很擔心,契丹人在決賽中會繼續使用鞋釘,我們該怎麽應付?”


    有人道:“怕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幹他娘的!”


    王承衍道:“不行,這是蹴鞠比賽,不是打仗,我們要贏,不是打倒對手。”


    晏寧道:“其實我們是技術流,身體對抗並不多,不用給他們近身糾纏的機會,如果實在不行,我們也做釘鞋。”


    “承衍說的對,決賽是一定不能輸的,殿前司隻是輸掉了半決賽,到時候萬一輸了,責任全都是我們的。我們要作好最壞的打算,我是說萬一到了那個時候,丟官免職是最好的結局,嚴重一點直接判罪。”


    眾人心中凜然,臉上一個比一個嚴肅,都重視了起來。


    姚寶注意到了晏寧說的釘鞋,道:“我們也能做釘鞋嗎?我少年時期為了養家在鐵匠鋪打過鐵,這東西咱們這兒可沒有人會做。”


    晏寧道:“姚寶,既然你會打鐵,這事情就交給你了,回頭我給你一份圖紙,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釘鞋,你花點錢,租家鋪子,注意保密。”


    姚寶點頭應允,“放心,打死我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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