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蓋頭掀起,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少女嬌顏,淚珠懸在長長的睫毛上,妝容化開,更有一種摧殘的美。


    晏寧呆呆的看著少女如雪臉頰上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下的眼淚,想了半天,才琢磨出點頭緒來。


    莫非,她是喜極而泣?


    嗯,很有可能,畢竟是人生大事,她又暗戀我許久,好不容易才嫁給我,當然高興的哭了。


    伸出大手揉了揉少女的腦袋,鳳冠一陣顫抖,晏寧柔聲道:“娘子,咱們熄燈吧。”


    符芷凝似乎是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慌張了脫離了“魔爪”,瞪了晏寧一眼,也不哭了,小臉上寫滿了委屈難過,怒喝道:“你別碰我!”


    晏寧有些尷尬的縮回了手,繼續籌措著匱乏的言辭,暗示道:“天色不早了,忙了一天也累了,那啥,洗洗睡吧。”


    回應他的,是符芷凝的一腳。


    晏寧本就喝多了酒,酒意上頭,猝不及防,沒有防備之下,被踢在腰間,一個踉蹌,跌下榻去,發出一聲動靜不小的聲音。


    符芷凝一擊得手,看也沒看四仰八叉的“官人”一眼,瞅準了門口,蹬蹬蹬,一溜煙閃電般跑了。


    晏寧一手扶著床榻,一手捂著腰,看著“新娘子”穿著鳳冠霞帔,一手提著裙擺,臉上閃動著對自由的渴望,眼睛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幸運,仿佛奔向了希望的未來。


    幾乎沒有耽擱,符芷凝的心頭砰砰亂跳,三兩步來到門口,打開門,一頭衝了出去。


    “砰”


    “哎呦”


    也不知撞到了什麽東西,符芷凝去的快,回來的更快。


    小手拚命的揉著腦袋,符芷凝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一時間也顧不上爬起來,朦朦朧朧中,隻看見對麵也仰倒這一個滿地打滾的少女。


    “誒呦,小娘子,疼死我了!”


    “人家不就是想偷聽一下你們在幹什麽嗎?至於這麽折磨我?”


    “人家下次不敢了,不要打我!”


    符芷凝聽出是她的丫鬟月奴的聲音,原來月奴睡在外間,抱著某種不可言喻的目的,好奇心萌發,忍不住貼在門口聽起了牆根。


    誰料到,符芷凝跑的太快,月奴來不及反應,就被急於脫離虎口的自家大小姐一腦門撞倒。


    符芷凝氣的小手亂抖,指著月奴道:“你......你......你氣死我了,你又一次壞我大事,上次也是這樣,沒有你的橫加阻攔,我早就跑掉了!”


    晏寧慢慢走過來,事到如今,他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為什麽新娘子要逃跑?


    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不可言喻的真相?


    晏寧就算再自戀,也不會覺得打是親,罵是愛,這“新娘子”是真想跑路啊!


    不過,不管如何,先把人扶起來再說,別出了受了什麽傷,那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別人隻會以為他打老婆。


    不管不斷掙紮的少女,晏寧把她扶到一張椅子上坐好,低頭看了看,借著燈光,看見符芷凝白玉般細膩的額頭上有一塊微紅的印記,輕微的紅腫。晏寧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出血。


    符芷凝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嘴裏道:“走開,走開......”


    月奴眼珠子機靈的一轉,看出了場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她悄悄的爬起來,躡手躡足,像龜丞相一樣走路,想溜之大吉。


    一隻手好不客氣的捏住了她的後脖領,晏寧抓著小丫頭,獰笑道:“哪裏逃?”


    月奴手舞足蹈連連擺手,嚇得臉色蒼白,閉著眼睛道:“老爺,饒了我,不關我的事啊!”


    晏寧拍了拍她的腦袋,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道:“少裝蒜,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個狡猾的小丫頭,你是芷凝的貼身丫鬟,你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說不說?”


    月奴拚命擺手。


    晏寧威脅道:“我這個人殺人如麻,捏死你,就跟捏死隻螞蟻一樣,你不說的話,我就打死你。”


    月奴捂著了嘴巴,眼睛裏出現驚恐之色。


    晏寧誘惑道:“但是,如果你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就獎勵你,讓你跟我洞房,做我的妾室,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做粗活,丫鬟伺候著。”


    月奴顫抖的更厲害了,嚇得臉都變形了。


    “你打死我吧。”


    晏寧:“......”


    符芷凝緩緩走過來,神情平靜了許多,眼神鎮定了下來,輕聲道:“你把她放了,我跟你說。”


    晏寧緩緩轉身,看著一臉鎮定的少女,也意識到了什麽,將月奴放下後,走到她的麵前,“畢竟是夫妻,有什麽事,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說著,晏寧率先坐了下來。


    符芷凝坐在他的對麵,氣勢不弱絲毫,目光不躲不閃。


    “月奴,上茶。”


    月奴把門掩上,戰戰兢兢的給晏寧上茶,然後趕緊躲開,生怕再進入晏寧的魔爪,好像被晏寧這個大惡魔看一眼就會嚇死。


    晏寧摸了摸腦袋,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覺得人生第一次的洞房花燭夜實在離奇。本該是自己的妻子,本該為自己鼓掌的少女,居然一本正經的跟自己坐而論道。


    符芷凝一臉正經的樣子,似乎真的沒有跟自己好的意思。晏寧有些難辦了,換了在現代社會,男女走到結婚這最後一步,大多已經有了豐富的駕駛技術,不會出現熄火的狀況。


    晏寧不是古代人,也不知道事先沒有感情基礎,全靠父母之命撮合結婚的兩個男女,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女方不願意,又該如何解決?


    換了別人,也許會強製啟動駕駛開關。但是晏寧的骨子裏,還是講究兩情相悅的,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晏寧咳嗽一聲,打算先弄清楚對方的想法,“你為什麽要跑?”


    “我為什麽要跑?”符芷凝聞言冷哼一聲,“虧你還問的出來,還不是因為你非要娶我。”


    晏寧回憶了一下,花燈節那天,燈光下的少女言笑晏晏,一臉期待的說道:“晏寧,到我家來提親吧,我等你。”具體的話他記不清了,反正大概是這樣的內容。


    晏寧搖了搖頭,“不對,不是我非要娶你,是你非要我娶你。”


    符芷凝像是忽然被一支利箭擊中一樣,心一片片的粉碎,咬著牙,賴賬道:“明明是你自己上門提親,關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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