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芷凝趴在桌案上,看著窗外的簷下雨絲連成一線,白生生的皓腕壓得白嫩的臉頰有些變形,微圓,形成一道擠壓的血痕。


    符芷凝哀歎一聲:“好無聊啊,沒出嫁的時候想著出嫁。指望著出嫁後能少一些家裏的嚴格管束,這倒好,在家裏好歹還有兄弟姐妹玩耍。晏寧也真是的,剛成婚就不知死哪去了,兩個月不見人影。”


    大雨漸歇,將夏末的暑氣清掃一空,天空格外的藍,幾朵白雲跟洗過似的毫無瑕疵。


    月奴與符芷凝趴在一起,同樣的姿勢,隻是她的臉頰看上去更像包子似的好笑。


    月奴也是有氣無力的哀歎一聲:“人家的命更苦,以前在符府一個月的月錢是兩貫三錢,那是我還是個小丫鬟。現在呢,人家成了正室的通房丫鬟,應該算是走上丫鬟巔峰了吧。可是呢,人家的月錢隻有以前的一半。”


    月奴偷偷看了符芷凝一眼,符芷凝的神色很快嚴肅起來,眼睛裏抑製不住的往外冒著殺氣。


    事情發生在上個月,符芷凝看中一件利祥齋的最新款式衣裙,吩咐侍女與賬房支二十貫。報到溫柔那裏,居然給頂回來了,說是花二十貫買件衣服太奢侈,不如給家裏的仆人們做一件新衣裳。


    符芷凝作為正室的威嚴被徹底的擊碎,上下都在說溫柔的好話,符芷凝在晏府的日子變得越發難過了。想著要去鬧一鬧,但又怕失敗,會更加難堪。索性這些天一直忍著,就等著晏寧回來討回公道。


    符芷凝恨恨道:“別說你了,就是我的月錢也......不說了,氣得肚子疼。吩咐廚房一聲,今天胃口不好,要清淡些。”


    月奴出去一會,神神秘秘的回來,告訴符芷凝一個秘密:“你知不知道,後廚的廚娘劉香,你知道她一個月的月錢有多少嗎?我都不好意思說。”


    符芷凝臉色愈發難看了,“說。”


    月奴憐憫的看了主母一眼,道:“比你多。”


    “砰”一隻白玉似的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哎呦,疼死我了。”符芷凝捂著手掌滿屋子亂轉。


    有家仆來報:“老爺回來了。”


    符芷凝停下來,有些奇怪,消失兩個月的晏寧突然出現了?


    月奴催了她一下:“趕緊去迎接啊。”


    符芷凝傲嬌道:“我才不去,那樣多沒麵子呀,指不定晏寧輕視了我。再說,不是有那兩個女人去了嗎?我可沒有她們倆貼心,人家才不會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


    月奴急道:“可是,你是正室啊,官人遠行歸來。不管你願不願意,這都是你應該盡到的責任,哪怕是做個姿態也好。不然,你在闔府上下難免有驕橫之嫌,嚴重點,就是犯了七出。”


    月奴顯然比她那個“不務正業”的主母,更了解宅鬥的基本規則,符芷凝要不去,可就成了對手眼中的“大破綻”。


    “你懂得真多呢。”符芷凝譏笑一聲,“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等會,官人已經到了嗎?”


    家仆道:“快到了,已經遣人回來報信,還說要另準備幾個丫鬟婆子。”


    月奴急的跺腳,“官人一定準備了好些禮物,要讓人去搬,再不去,隻怕來不及了。”


    符芷凝心裏也有些期盼到底能得到什麽禮物,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死丫頭,還不快給我把壓箱底的衣服拿出來。”


    符芷凝換好一件自認為最好看的衣服,盡管心裏沒多在意晏寧妻子的身份,但是她也不想讓人家小瞧了。要說符芷凝最討厭的女人,莫過於溫柔了,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討厭呢。


    走到前廳,恰好溫柔帶著一身素白長裙、仍不失嫵媚的劉香走了過來。


    兩女隔著老遠,就感受到同性之間的巨大排斥力,走得近了,連個笑臉都欠奉。麵對溫柔假惺惺的問候,符芷凝隻是冷冷哼了一聲。


    兩名少女腦袋隔著歪向一邊,走出幾步,故意隔得老遠,仿佛怕沾染到對方身上的不潔氣息。


    月奴同仇敵愾,挺胸抬頭,大大的眼睛裏冒出淩厲的氣息。


    符芷凝看看溫柔身邊的劉香,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月奴,咬了咬牙,就連跟班,都被她比過去了,真是可惡。


    馬車駛入,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馬車在內門外停了下來。


    溫柔臉上帶著迷死人不償命笑意,“姐姐,你先請。”


    符芷凝傲嬌的點了點頭,走在最前麵,這是她作為正室的權威。符芷凝悲哀的發現,她如今隻剩下這些表麵的東西了,大家都知道府裏真正管事的是誰。


    馬車停了一會,也沒見有人下來,車夫下來說道:“晏爺有事要晚些回去,這是他托我送到府裏的,據說是給各位夫人的禮物。”溫柔招手讓人給車夫賞錢,走過來,對符芷凝說:“姐姐,既是官人給我們的禮物,你先挑吧。”


    符芷凝矜持一笑,謙讓道:“你先請,我這個做姐姐的總要讓著你。”


    兩人上演了一出“孔融讓梨”的好戲,磨蹭了好一會兒,看得周圍的人隻打瞌睡。月奴和劉香對視一眼,眼睛裏一齊閃過一絲掩飾的鄙夷。


    賤人就是矯情。


    這事大家都聽到一聲柔美清脆的聲音,“請問......這裏是晏寧的家嗎?”


    大家看到從馬車裏走下一個十二三歲羞澀的小娘子,怯生生的。


    符芷凝和溫柔很挑剔的在她臉上像刀子似的剔來剔去,仿佛要找出一絲瑕疵,但是她們失敗了。


    這個像水晶人似的女孩子是從哪裏來的?


    符芷凝和溫柔身上有一種看不見的氣勢升騰起來,因為一向對容貌自信的她們,從這個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威脅。


    符芷凝點了點頭,“是這裏沒錯。”


    月奴自作主張的說道:“原來這就是官人說的禮物啊,你一定是官人在外麵買來的丫鬟。”她走過去牽月奴的手,“你以後就跟我走吧,沒有人會欺負你。”


    月奴心說,得把這個丫頭送去倒馬桶,官人才不會對她感興趣。


    被誤認為丫鬟,小女孩更加羞澀,麵對生人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感覺到,那兩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看起來很漂亮的女子,好像對她很有敵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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