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正在廚房燒水,準備下餃子,見蘇一過來,笑著說“你爸睡了啊”


    “睡了”蘇一想起剛才驚魂未定,有些後怕的說道“媽,爸是經常性的眩暈嘛?”


    “年紀大了,總有些毛病,不打緊的”蘇母含糊其辭


    “媽~~”話音拖得老長


    蘇母回頭一笑,“真沒事,我的女兒是醫生,誰敢騙你啊”,見蘇一皺著眉頭不說話,又說“我和你爸的體檢報告就放在茶幾下麵的抽屜裏,不信你就去看看”


    蘇一轉身去找,拿出那兩份體檢報告仔細的看了起來,看清之後,她提著的心終於放下,眉頭也舒展開來,恍惚間想起了從前


    從她有記憶起父親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嚴肅古板,小學一年級,有次數學考試,她考了不及格,戰戰兢兢的回到家,果不其然,父親板著臉,捏著卷子的手指泛白,一言不發,那種感覺就像是死刑犯行刑前的淩遲,害怕,絕望卻又無可奈何,蘇一至今都記得那種感覺,在父親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她終於忍不住跑了出去,身後是母親與父親的吵架聲。


    她沒哭,可是當她看到沈笑的父親笑著把沈笑舉高,嘴裏說著“哎喲,我們笑笑怎麽又沒及格啊”時,她哭了,她終於確定了父親隻是不喜歡她。


    最後是母親在公園的長椅上找到了她,溫暖的手掌擦幹淨她臉上的淚,她問“媽媽,爸爸為什麽不喜歡我?”說完又委屈的哭了起來,蘇一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母親當時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眼神柔和的看著蘇一,說“爸爸他隻是希望你好”,這句話是蘇一漫長童年時光裏唯一的光。


    從那以後,蘇一認真學習,當她終於拿著滿分的卷子放在父親麵前時,她是那麽的渴望得到父親的誇獎哪怕是一個笑容,父親隻是略微點頭,一點笑意都沒有,她滿懷期待的眼神就這樣逐漸暗淡,她甚至開始懷疑母親是不是為了哄她才那麽說的。


    後來的她終於釋懷了,不再執著於父親的認可,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相處,直到那次激烈的爭吵………


    “吃餃子”蘇母的聲音徒然響起,把蘇一從沉沉的回憶裏拉了出來


    “好”蘇一把手中的報告放回抽屜,走到飯桌前坐下


    蘇母在她麵前坐下,眼裏霧氣在發酵,蘇一感覺到了,強裝鎮定的抬起頭,邊吃邊笑著和母親述說這幾年的變化,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事,事無巨細的全部說與她聽,說到精彩的部分,兩人都哈哈大笑,蘇母看著蘇一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呢喃道“這樣的日子真好啊”


    眼淚奪眶而出,蘇一走過去抱住蘇母,愧疚感噴湧而來,有些哽咽的說“媽,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多回來看你們”


    豆大的淚珠就那樣串線似的一滴一滴往下落,蘇母拭去淚水,一個勁的點頭,在這樣安靜祥和的夜裏,積壓多年的想念毫無懸念的發作


    ………


    房間幹淨整潔,窗台上還擺放著幾盆新鮮的盆栽植物,就像每天都有人收拾一樣,蘇一躺在溫暖的床上,全新的三件套,被子還散發著太陽曬過後獨特的味道,香香暖暖的,到家第一天蘇一安然入睡。


    ……


    蘇一吃過早飯後陪著父母出門置辦年貨,蘇父嫌冷一開始不願意外出,在母親的眼神鎮壓下敗下陣來,都說人老了性情會隨之大變,果不其然,年輕時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父親也會落得這般光景,蘇一覺得有些好笑。


    剛出家能就碰到不少鄰居,蘇一微笑著一一打招呼


    “這不是一一嘛,什麽時候回來的啊”住在隔壁的楊阿姨有些驚訝的說


    父親走在前頭,蘇一挽著母親走在身後,笑著回答“楊阿姨好,昨天晚上到家”


    “回來好回來好,省的你爸媽總是念叨”


    “是,今年院裏有假,回來看看”蘇一看了父親一眼又看了母親一眼,微笑回答


    “幾年不見,一一是出落的越發漂亮啊”楊阿姨親切的說,蘇一也算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了,斯文安靜,漂亮端莊。


    “哪裏”蘇一臉頰泛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母親,母親調皮的眨眼,仿佛在說那是當然,一向嚴肅的父親也難得的臉帶笑意


    “一一,處對象了嘛”楊阿姨膝下無女,隻有一個兒子,可惜早已成家,不然她還真希望蘇一能當她家兒媳婦。如今這副小女兒姿態,楊阿姨是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啊


    “沒有”蘇一腦中“唰”的一下閃過路朝和的麵容,蘇一愣了一秒,開口回答


    “我侄子今年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現在在市政府任職,也是單身,長相上佳,有興趣認識認識嘛?”楊阿姨笑容滿麵有些急切的說道


    “好啊”蘇一從容回答,畢竟是長輩,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


    幾人又聊了幾句,蘇父借故道別,這才分開


    “不這樣說該沒完沒了,東西都不用買了”蘇父說道


    “嗯”蘇一點頭


    “一一,你真打算見她侄子啊”蘇母看著蘇一,略帶疑惑的語氣


    “幹嘛,你不相信啊”蘇一微微一笑


    蘇父蘇母對看一眼,多年不安的心寬慰了不少,不管有沒有結果,能開這個頭總歸是好的


    蘇一又怎會不知父母的想法,她這麽說不過是為了讓他們放心而已


    ……


    市場裏麵人山人海,叫賣聲,討價聲,剁肉聲,吵鬧聲……不絕於耳,人擠人,蘇一像小時候一樣,緊拽著母親的胳膊,空閑的手自然的拉著父親的衣角,一三口就這樣在人群中艱難的前行


    此時路朝和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視著高樓之下的建築,離除夕夜還有兩天,隨著外地人的放假回家,原本熱鬧的街道,現在也蕭條起來,不知為何此情此景路朝和分外的想念蘇一,蘇一現在做什麽呢,她有沒有一點點的想他呢………


    路朝和拿起桌上的煙,還未點火又頹然的放下,思考片刻一股腦的全數丟進垃圾桶


    小攤前人頭攢動,蘇父蘇母正在精心的挑選對聯,蘇一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一串英文鈴聲突然響起,在意識到是她的手機響起時,蘇一連忙接起


    “您好”


    兩個輕輕柔的字眼通過電話線傳到一千多公裏外的人耳裏,瞬間擊中他的心,耳裏癢癢的,心裏軟軟的


    “我是路朝和”他躺在鬆軟的沙發裏,聲音不由自主的柔和


    “路朝和?”人聲鼎沸,蘇一其實聽不太清


    “嗯,你在幹嘛啊”那邊好像熱鬧非凡


    “一一啊,這個好看嗎”蘇母抬頭詢問蘇一的意見


    “好看”蘇一笑著點頭


    路朝和聽的真切,她原來在市場裏,難怪那麽熱鬧


    蘇一回過神來,捂著聽筒,說“路朝和,我現在在外麵,有點吵,晚點我給你回電話,好不好?”


    語氣溫柔似水,仿佛蘇一就在眼前,溫柔的詢問他的意見,他的心化成一灘春水,之前的陰霾蕩然無存


    “好”愉悅的聲音響起來


    得到回複的蘇一掛了電話,低頭一笑,上前隨著父母挑選年貨去了


    與此同時,電話早已掛斷,路朝和依舊保持那個姿勢,如沐春風,笑容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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