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半夜,山洪傾泄得更加厲害。


    滾落的石頭越來越多,伴隨著一道道雷鳴閃電,劈入眾人的心頭。


    安靜的頂層裏,大家都在沉默中壓著心底的恐懼。


    湯斯蘭靠在牆邊,從窗邊看著外麵閃電的畫麵,氣息有些微重。


    “沒事吧?”


    站在她身邊的寒紀昀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反常,低聲問。


    大家都安靜著,很清楚的聽見他的詢問聲,頂層所有的房間都大開,他們這間房間裏坐的,站著的就不少,聽見聲音都轉頭看向了這邊。


    湯斯蘭搖了搖頭,轉開了視線。


    “轟隆隆!”


    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轟鳴聲,炸在心間,渾身發寒。


    湯斯蘭感受不到恐懼,除了腦袋有些隱隱作痛外,內心毫無波瀾。


    紛至遝來的隻有前世的那一幕幕。


    整棟大樓突然又晃了一下,嚇得人都不敢尖叫,生怕一點聲音就能把它給震碎了,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在麵對死亡的降臨之前,隻有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湯斯蘭慢慢的站到了窗前,寒紀昀立即將她拉了回來,“你幹什麽?”


    湯斯蘭指了指窗外,“看看,這裏太壓抑了,有點不舒服。”


    房間裏的人很多都在瑟瑟發抖,在無聲的傳遞著死亡前的恐懼。


    “砰砰砰砰!”


    後麵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衝擊,在慢慢的擊潰著人心。


    他們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時期,這樣的環境遇到這樣絕望的事,在安靜的絕望裏,有人想要痛哭卻不敢。


    一整夜,沒有人敢睡覺。


    湯斯蘭靠在牆邊,閉著眼小睡了兩三個小時來緩解腦袋疼痛。


    等睜開眼,外麵的天已經微亮。


    打開手機看了眼,已經早上八點多了,外麵仍然烏沉沉的一片,但對比晚上的視線,早上能看得到的距離更遠了。


    下麵的水位已經升到了四樓,衝刷的流動力十分強,之前還冒尖的樓房已經被衝掉了一半。


    現在沒有誰去關心那邊還有沒有別的求救者,現在的他們已經是自身難保了。


    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大樓會垮掉!


    天空砸下來的雨點小了很多,隻是風還在吹刮,有些不穩定。


    在這樣的陰冷天裏,大家都不敢奢望會馬上有人來救他們。


    要是能撐得過四五天,或許……還有機會。


    不,應該不用四五天。


    湯斯蘭看到寒紀昀跟那幾個走了出去,然後在安靜的角落裏商談著,試圖在做最後的努力,想辦地將人無送上對麵那座高山,也許上了山比在這裏更安全。


    前提是他們怎麽過去,在這樣的急流下冒險一試,沒有一點的勝算率。


    湯斯蘭也走了出去,站在走廊盡頭的一個窗戶前,抬頭看著天際,微眯起了眼,她好像能想得到一個辦法,隻是執行起來很危險。


    “怎麽樣?”


    看到寒紀昀回來,湯斯蘭問了句。


    寒紀昀看湯斯蘭一臉的平靜,再看看別人臉上那些壓抑的恐懼,真的很不同。


    “想辦法渡過那邊的山頭……”寒紀昀指向對麵。


    湯斯蘭看了他一眼,說:“你們有把握嗎?”


    “沒有。”


    “如果沒有,我這裏……”


    “斯蘭,”鬱景閏走過來,壓著聲道:“洪導這邊讓人過來看一看。”


    照顧一下大家的情緒,畢竟這件事洪導也必須負起一定的責任。


    湯斯蘭抬起平靜無波的眼睛,“我沒事。”


    鬱景閏看到她眼底裏的平靜,有點愣怔,就是他也不能平靜相待,而湯斯蘭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裏跟這幾個人在商量著後退的事宜,這樣的湯斯蘭,真的很陌生,身上那種自發的氣勢,又跟平常時不太一樣。


    好像更加的吸引人了!


    雖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有這樣的想法,鬱景閏還是忍不住。


    從那幾人救了人過來後,大家儼然將他們當成了主骨心,見他們單獨聚在一起商量,大家的目光也同時緊盯了過來。


    有些人恐怕是害怕這幾人拋下他們獨自走掉,在生命受到威脅之時,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這幾人有多麽的強大他們都親眼目睹,能從那樣的洪流裏出去回來,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他們想要在這時候離開,輕而易舉。


    “讓大家不要擔心,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救我們。”


    湯斯蘭仿佛也讀懂了大家的擔心,跟鬱景閏說了一句,轉身看向窗外,目光堅定。


    她指了指上麵通往對麵的電纜道:“不從底下走,從上麵走也可以。”


    上麵?


    寒紀昀目光一亮!


    酒店裏有不少的登山工具,他們完全可以利用。


    從頭頂通過去的電纜粗大,又剛好抵達對麵,距離頂樓就隻有五米高,他們手裏射擊的工具,完全可以利用。


    隻是這樣一來……


    誰敢冒這個險?


    “我可以第一個上去試試。”湯斯蘭語氣平靜的毛遂自薦。


    “不可以!”


    “不行!”


    鬱景閏和寒紀昀同時反對。


    湯斯蘭嘴角微微含笑,“我身手還可以,做第一個過河人沒有問題。”


    “……”鬱景閏覺得湯斯蘭太自信了。


    在吊威亞上她也確實是厲害,但那是有保障的情況下!


    現在是什麽時期!


    她就不怕中途出什麽意外!


    再說了,天上一直在打雷,還不如在底下淌著過河更安全點。


    湯斯蘭看了眼天空,雷鳴已經輕了,但是天空還翻著烏雲,這雨恐怕一時半會也停不了。


    雖然有點小了,但她隱約的確定這場雨還會持續幾天。


    寒紀昀轉身又朝著那幾位走過去,站在角落裏,低聲的交談著,每個人的神情都很鎮定,很能起到鎮定人心的作用。


    不愧是從那些地方出來的人。


    鬱景閏看著與人交談間變了個樣的寒紀昀有些愣,誰會想到,平常時木愣的助理會有這麽一麵。


    “這座大樓可能支撐不了多長時間,缺了一角又灌進了水,很容易就倒塌了,他們想盡快的撤離的想法是對的。”


    那怕過對麵也有可能會有危險,但那座山並沒有看見有水流,說明不會輕易塌陷。


    鬱景閏愣愣的看了湯斯蘭好幾眼,壓低聲說:“其實大家都有些擔心他們會獨自離開,以他們的身手從這裏橫渡過去恐怕是難不倒他們。”


    湯斯蘭聽了就是一愣,繼而一笑,跟她猜想的那樣。


    看著湯斯蘭的笑容,鬱景閏移不開眼,這個笑也感染了自己,有一種安定人心的感覺!


    在絕難之前,人性才是最可怕的。


    你不可能奢望每個人都會大公無私,有奉獻精神。


    “如果他們要離開,昨天就已經翻過那個山頭,自己離開了。”憑他們的本事,這樣的天災根本就壓不死他們。


    鬱景閏不可否認的,起初自己也有點這樣的擔心。


    現在看著眼前的女孩,鬱景閏覺得羞愧自己竟然那樣想過。


    眼前的女孩,給他的感覺一次比一次不同,看著她,眼神溫和幽深了起來。


    如果……


    “噠噠噠噠!”


    一陣輕微的聲響從遠處傳來,有人辯聽了一會,突然臉色一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滾下來了?”


    話一出,壓抑在內心的恐懼徹底的暴發了出來,每個角落同時發出害怕的聲音,整層樓都吵了起來。


    湯斯蘭皺眉。


    “都安靜。”


    那邊一個寸頭突然冷喝了一聲,慢慢的安靜下來隻剩下了抽泣聲。


    “是真升機。”


    王隊走了過來,站在窗邊看向遠處,很篤定的說。


    湯斯蘭也看見了幾個點正朝這邊飛過來,速度不快。


    聽到是直升機,所有人都湧起了無限的希望!


    “是私人機。”


    誰管它是什麽機,隻要有人能進得來,知道這裏有圍困人員就足夠了!


    他們終於得救了!


    眾人都紛紛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喜悅。


    湯斯蘭仰望著飛近過來的幾架直升機,在寒風中穿過雨幕,已經能夠辨認清楚。


    *


    “這鬼天氣。”


    其中一架直升機上,有人抱怨了一句,但從雲梯下來的動作卻非常的迅捷,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身上帶著不少的救生用物,其中一架最先落在頂樓,人滑了下來。


    費鶩冒著大風落在樓頂上,對著頂樓結實的門就是一踹,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處於頂層的人被嚇了一跳,但一想到有人下來救他們了就紛紛湧上樓道,爭先恐後的想要第一個出去。


    費鶩剛把門踹開就看見一群人湧了上來,眉心一跳:“都給老子退下去,老子可不是來救你們這些閑雜人,滾下去。”


    他的氣勢嚇人,這麽一吼,所有人都後怕的往後退,聽見他的話,有一種從天堂又跌入地獄的感覺,迎來的是另一波無盡的絕望。


    費鶩快速穿過擠在樓梯的人群,走進了頂層的樓道:“湯小姐。”


    “費先生。”


    湯斯蘭聽見聲音就已經明白是誰來了。


    費鶩確認了她的位置,走了過去,也不廢話:“我們老板在上麵等著你。”


    “他來了!”湯斯蘭被嚇了一跳。


    江海樓那個情況,他怎麽來了,知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


    “湯小姐還是快點離開,”費鶩現在很煩躁,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女人,他們老板至於跑到這種地方來冒險嗎?


    湯斯蘭也不敢耽誤,剛要邁開腳步,突然有個聲音尖銳傳來,就在湯斯蘭的身邊幾步遠,一下子撲了過來。


    “憑什麽就隻有她可以走!我們不能走她也不能走,”抱住湯斯蘭長腿的人發出絕望的聲音,“憑什麽就隻有她可以走,我給你們錢,你們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們,先帶我走……”


    瞬間,所有人都跟著叫喊了起來,整層樓都震得聽不見外麵一點聲音。


    費鶩冷笑,抬腳就往那個抱住湯斯蘭雙腿的女人踹了出去。


    “啊!”


    因為空間窄,她一下子就砸在旁邊的牆上,發出痛苦的叫聲。


    湯斯蘭冷漠的看著這個女人,正是演女三號的那位女演員。


    她顧不了痛,爬起來又要過來唯恐天下不亂,費鶩陰沉冷煞的聲音在整層樓響起,“我們的任務隻是救她,她活不了,你們後麵誰也別想活。”


    這接的是什麽任務,操!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向湯斯蘭的眼神各異,有嫉恨,有羨慕,有高興……


    “讓她先走,這些人是來救她,完全可以把你們扔在這裏不管。”那幾人中有人站出來說了一句,看向費鶩點了點頭,示意他趕緊將湯斯蘭帶走。


    費鶩的視線對上這幾人,瞳眸微縮,眯起了眼。


    這幾個人,不簡單!


    “湯小姐,走吧。”


    湯斯蘭一言不發的跟著費鶩往前移動,經過大家的麵前時能夠感受到那炙熱的異樣目光,每個人都想要活命……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湯斯蘭離開,再繼續活在絕望裏。


    “帶我走……你們一定還可以多帶一個人,我給你們錢……所有!”那女演員又嘶喊了起來,聲音裏是滿滿的恐懼。


    她怕死在這裏!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著,女演員的聲音仿佛深淵底下最絕望的嚎啕,襲擊著每個人的心頭。


    移動的到頂樓門口,湯斯蘭回頭看了眼,一雙雙想要活下去的眼正注視著她,那個場景讓人心頭不禁一酸,湯斯蘭的心卻隻掛念著直升機上的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去品味這些人的目光所表達的情感。


    湯斯蘭抓住雲梯就往上爬,爬到三階時又低頭看費鶩。


    費鶩嘖了一聲,大聲道:“下麵的人我們會盡量救出去。”


    “多謝。”


    湯斯蘭沒敢耽誤,飛快的往上爬。


    看到湯斯蘭靈活的動作,費鶩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個湯斯蘭還算是有點用處。


    機門打開著,湯斯蘭一冒頭就看見從在裏麵的那個高貴的男人,他側著目正深深的看著她,“進來。”


    大手向她伸來。


    風雨吹打裏,湯斯蘭伸出去,被溫暖裹緊!


    她動作輕盈的鑽進了裏麵,外麵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因為是冬天,穿的衣服多了兩件,最裏麵的那一件還是幹的。


    “脫掉。”


    江海樓從一邊拿過了一件大衣,示意她將外麵的濕冷衣服脫掉。


    湯斯蘭飛快的剝掉外麵的兩件,身上就披來了厚實的大衣,暖和了不少。


    直升機噠噠的返回,風雨中視線很模糊,但開飛機的人駕駛技術非常好,在這樣惡劣的風雨天裏平安的穿過一座座高山,從上往下看,湯斯蘭看到了不少的洪流正朝著那家酒店的方向匯聚。


    如果再不離開,過了今天晚上可能會塌。


    “江先生。”


    湯斯蘭側開了濕噠噠的腦袋,被他半攬在懷裏。


    江海樓臂力微收,烏眸沉沉,在沉默中擁緊著她。


    有些話,根本就不需要說,也都能傳達。


    “謝謝你江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


    江海樓棱角分明的臉側了過來,深深注視著她。


    螺旋槳的聲音太吵,她說的話有些聽不清,但他能讀得懂唇語,知道她在說什麽。


    “被困在這裏的時候,我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江先生。”


    看著女孩淺淺的笑,江海樓心頭一動,伸手替她撫去頭頂上的水珠,一手撈過一條毛巾按在她的腦袋上,就這樣輕輕的替她擦拭著。


    毛巾遮擋下,湯斯蘭揚起了明媚如春的笑。


    雖然她也可能能夠離開,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安全的離開。


    他就像是踏著曙光而來,將她從深淵裏拉了出來。


    就像上一世,他的出現,讓她得到了救贖!


    江海樓將毛巾丟開,繼續深深凝視著她。


    得知她被困在這裏時,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時,他腦海裏閃過一個很亙遠的畫麵,心髒被什麽東西緊緊扼住,催促著他行動。


    “你並不害怕。”他的出現並沒有激起她多大的情緒。


    湯斯蘭微笑。


    死過的人怎麽還會害怕死亡。


    也許,她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她覺得自己不會死。


    他們所處的環境還不是最惡劣的,她怎麽會輕易的死掉。


    “看到江先生的那一刻,我害怕了。”


    伸出手,半環在他的腰後,靠得更緊密。


    江海樓冰冷的唇,有了些溫度,連望下來的目光也沒有平常時那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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