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擺放在漢尼拔桌子上植物的驚恐呼喊,洛落還是有些驚悸。


    那是一種痛苦,一種已經瀕臨絕望的警告。作為植物,人類一般是聽不到它的聲音的,它一次次地出聲勸誡,卻一次次看到自己警告的人死亡,此刻的聲音中都透露著濃濃的傷感。


    但洛落的恐懼不是因為植物的共情,而是因為,一些不算愉快的經曆。


    鮮血,哀嚎,求饒,恐懼,麻木,以及……


    那人愉快的笑容。


    他似乎還在說著什麽,紅色的液體從他的嘴角流下,他咧開嘴朝著自己微微一笑,純稚天真。


    他了說什麽?


    啊,對了,他說……


    洛落突然掩住自己的眼睛,朝後靠在車椅背上。


    “你怎麽了?”夏洛克發現了洛落的反常。


    “……不,沒事。”洛落就遮眼的動作沉默一會,才放下手,看向夏洛克,勾唇安撫地笑了笑,“因為一些經曆,我對食人主義比較敏感。”


    其實,是從植物那知道漢尼拔是食人主義之後才開始害怕。


    “經曆?”夏洛克懷疑地看向洛落。


    從認識洛落那天開始,夏洛克就查過洛落,今年二十三歲,二十三年平安無憂,唯一算的上是一件悲傷的事情的,是她的母親早亡。


    平淡無奇的生活,那麽她所說的這種會對食人的主義敏感的經曆從何而來?


    或者是說,她的這段經曆被人故意掩飾了?


    能夠逃過安全屋的偵查,這個幫洛落掩蓋經曆的人該有多麽厲害!


    夏洛克看向洛落,期待她給個答案。可惜洛落卻閉上眼,不再搭理夏洛克。


    在出租車搖搖晃晃中,洛落原本隻是打算閉眼假寐不理會夏洛克的問題,卻漸漸睡著了。


    而夏洛克,先是睜大了眼睛瞪著突然假裝睡覺不理人的洛落,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然後看著洛落,漸漸地竟也感覺到困乏,幹脆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車一轉彎,夏洛克的頭靠在了窗玻璃上,而洛落的腦袋靠在了夏洛克的鬢角處。


    華生看著坐在後座相互依偎睡得安穩的兩人,臉上露出了一抹姑且算得上欣慰的笑意。


    與此同時,漢尼拔回到診所,坐在辦公室內整理著自己的袖口。一邊將袖口撫平抹順,一邊看著自己桌上的一個文件。一切整理完畢,漢尼拔坐在辦公椅裏,十指交叉撐在辦公桌上,盯著洛落站過的地方,笑得莫名。


    門外護士喊了一聲:“萊克特醫生,有病人。”


    漢尼拔敲了敲桌麵:“請進。”


    美國某個昏暗的房間內,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半個身子伏在床上,雙眸緊緊盯著牆上的結婚照。


    照片裏,夫妻兩個親昵地挨在一起,笑得甜蜜。


    “嗬……哈哈……”


    男人先是低低地笑著,然後突然仰頭大笑,雙眸卻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燈。


    笑著笑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滴落在被褥上,消失不見。


    直到出租車停下,夏洛克才悠悠轉醒。


    他直起頭,肩上突然落下一個重物,偏頭看去,正對上洛落的睡顏。此刻她微微蹙眉,似乎夢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愣了幾秒,夏洛克推了推洛落:“起來了,我們到了。”


    洛落睜眼,卻還有些懵然。


    剛才,她又一次夢見了那片被大手捏碎的葉子,這次,她感覺自己就是那片葉子,被什麽不知名的東西緊緊纏住,難以呼吸,窒息痛苦。


    就算是被夏洛克喊醒,洛落還似乎依舊陷在那個詭異的夢裏。她盯著夏洛克看了一會,又看向車窗外。


    這裏並不是幾人住的酒店。


    “這是哪?”洛落看著夏洛克,剛被夢魘,她還有些狀況外。


    “下車吧。”夏洛克沒有回答,僅有的一點紳士風度讓他為洛落開了車門。


    然而,一下車,洛落瞬間就意識到了這是哪裏,以及同時也明白了夏洛克為什麽要來這裏。


    一條警戒線將一塊區域隔了起來,甚至在區域外還有兩三名警察看守。


    是案發現場無疑了。


    洛落一下車,出租車就瞬間發動開走了。於是她隻是站在原地又發了會呆,再轉頭就已經找不到夏洛克了。


    就在洛落準備尋找夏洛克的時候,尖銳的美式英語在她耳邊驟然響起:“你是誰?這裏不能進!”


    好的,她已經知道夏洛克在哪了。


    歎了口氣,完全清醒了的洛落看向警戒線。


    果然,身材高大的卷毛先生已經跨過了警戒線,警官正在質問他。他的身邊,生性溫和的華生醫生正有些尷尬地在向警官道歉,而偉大的谘詢偵探卻有些不以為意。


    洛落快步走向兩人。


    “對不起,我們是偵探,他隻是對案子比較執著。”走近了,能聽到華生有些蒼白的解釋。


    警官自然是不相信的,甚至對兩人的來曆有所懷疑,於是將夏洛克和華生以妨礙公務罪逮捕帶回了警局。


    剛走近的洛落:“……”


    於是作為某隻谘詢偵探的監護人,洛落必然要將人從警局帶出來。


    剛剛好像有哪裏不對?不管了,反正不重要。


    洛落於是上了去警局的車。


    然而在警局外,洛落卻站住了。


    這裏不是英國,可以入警局如無人之地,想要將夏洛克帶出來,隻有保釋。


    在美國,保釋人需要提供美國內有效證件以及繳納保釋金。


    保釋金不是重點,重點是美國內有效證件。


    壓根沒護照,靠著大英政府的關係來美國的洛落頓覺無奈。


    沒有有效證件就沒法撈夏洛克和華生兩人出來,怎麽辦呢。


    思前想後,洛落突然想到了什麽,猶豫了一會,拿出一張名片,開始撥打上麵的電話。


    她按鍵的動作雲淡風輕,卻看起來格外沉重。


    “警官,我們還真是有緣。”清潤的嗓音突然在洛落背後響起,打斷了洛落撥打電話的動作。


    洛落轉頭看向來人,當看清是誰的時候,不免有些驚訝:“好巧,你怎麽會來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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