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天色已暮。


    延夏市地堡軍事區的d1號入口緩緩打開,伴隨著沉重的液壓機轉動聲響,一架兩翼閃爍著藍光的蝙蝠戰機悄然升空,然後借助夜色的掩護迅速離去。


    戰機的駕駛艙內,陳牧控製著飛行器,視線掃了一圈儀表盤上顯示的參數,命令道:“檢測天氣狀況,殲星1號準備升空。”


    當夜天氣較為晴朗,低空雲層稀疏,風速適中。


    蝙蝠戰機攀升到8000米高空才停了下來,然後以正常速度向著位於延夏市東南方向的上城區飛去。


    與此同時,陳牧的戰術目鏡上,正顯示著空軍指揮中心演算過的地形數據,其中預設的目標方位閃爍著一團橙光,大概距離d1號入口八十公裏左右。


    白敬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低頭調試著一把外形酷似沙鷹,且有著流線型數據晶體的銀色手槍。


    “銀色騎兵係列的槍械有一個特點,便是射擊精準度很高,配備了自動瞄準和演算彈道的程序……”陳牧見他一臉茫然,於是介紹起這把武器的性能,“通常新兵進入軍隊,教官都會給他們發放一套銀色騎兵的製式裝備,因為操作簡單,就算是傻瓜也能輕易上手,前提是不把槍口對準自己。”


    “另外,一旦與其它修士發生遭遇戰,你要切記兩點。”


    “第一是放在你腰包裏的彈夾共有三副,每副的容彈量為14發,要記得及時更換。第二是這槍還有個設計上的硬傷,當初為了控製成本,在其內置芯片使用了版本落後的工藝技術,導致連續射擊會產生過載。所以,當手槍無法射擊時,你不要慌,趕緊找個掩體隱蔽起來,耐心等待十幾秒就能再次使用。”


    銀色騎兵屬於聯邦的新兵套裝,故而比較廉價,軍事區的武裝庫存中不是沒有更好的裝備,但陳牧還沒傻到將最好的東西拿出來交給一個剛投誠不久的神裔。


    當然,這個係列看似低端,但實用性依然秉承了軍隊的樸實、高效、耐用的傳統。


    白敬儀專心聆聽,然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現在修為被廢,除了身體素質依然是化丹修士的水準,已經使不出任何的神通。


    “還有你右耳裏的那個裝置,任何時候都不要摘下來,我會靠它跟你保持實時通訊。”


    千裏傳音嗎?


    白敬儀不禁抬手摸了摸右耳內的小玩意,盡管戴著很不舒服,他到現在還都沒有完全適應。


    道界中,隻有洞虛境的真人才能施展出千裏傳音的神通,然而尊上給的這個古怪法器,竟然也有此等威能,著實讓他狠狠震驚的一下。


    總之,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白敬儀越來越覺得陳牧深不可測,他內心的敬畏也愈發加深。


    蝙蝠戰機飛行了十幾分鍾,抵達指定坐標,降落在一棟摩天大樓殘骸的頂端。


    這棟建築的鋼筋混凝土在歲月剝蝕下,早已破敗不堪,隻剩下高大的輪廓,還在訴說著人類文明昨日的輝煌。


    陳牧和白敬儀先後走下戰機,踩著崎嶇的地麵來到天台邊緣,憑高望遠。


    漆黑的夜空中掛著一輪上弦新月,灑下清冷的光輝。


    濃濃的黑暗深處,正不時傳來一陣陣凶猛的魔獸吼叫,它們像是在對外來者警告領地的主權,也像是狩獵前饑腸轆轆的宣泄,聽著直讓人毛骨悚然。


    陳牧早已習慣了魔獸環伺的場麵,等閑不放在眼裏,非常淡定的偵查起周圍的環境。


    白敬儀由於變成了廢人,突然置身於妖獸橫行的危險領域,他臉色微微發白,神情顯得忐忑不安。


    “你要習慣與自己內心的恐懼作戰,人不可能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之中,明天和死亡究竟哪一個先來,誰也不知道。”


    陳牧察覺到了白敬儀的異樣,笑著安慰他:“我們唯一能做的,唯有不斷磨煉自己,讓肉體和精神完全適應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恐懼,如此才能做到天塌不驚,一往無前。”


    或許是陳牧點破了白敬儀一直以來忽視的心障,後者慚愧的低下了頭。


    殊不知,他這番深入淺出又簡單直白的話,其實對從來隻顧修行,沒有經曆過多少生死鬥戰的白敬儀來說,不亞於一記當頭棒喝。


    而且,不要忘了,白敬儀還是一位天資過人的劍修!


    “教官的話聽著很普通,但其中卻蘊含了我以前未曾明白的道理。”


    “我輩劍修,雖是以鬥戰來砥礪劍道,但真正讓一名劍修戰無不勝的,並不他手中的飛劍,而是天塌不驚,一往無前的劍心!”


    “正如教官所言,我輩若不能在生死邊緣磨煉劍心,終日光修行劍道,縱然術高又有何用?”


    “明天和死亡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哪怕再高明的劍道,亦無法戰勝死亡的恐懼,即使強如北冥仙尊的大能者,終有隕落的一天。”


    “唯有堅不可摧的劍心,才可斬破眼前的虛妄,複我本心。”


    “吾劍即是天地,吾心方為主宰……”


    陳牧沒有發覺,此刻站在他身後的白敬儀似乎陷入了某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他神情恍惚,目光似在遊離,然而神魂卻又不散,渾身崩解的劍意竟再度凝聚,隱隱催生出一股更強的氣勢。


    “年少入仙門,輕狂不識愁。”


    “十載修行路,歧道盡蹉跎。”


    “驀然見明月,拂塵洗彷徨。”


    “千古誰不朽,仗劍解心優。”


    白敬儀胸中一念陡生,仿佛撥開了眼前的無盡迷霧,徑自仰天長嘯,周身旋即升起一道淩厲的劍氣,扶搖直衝星漢。


    這股氣勢在寂靜的夜幕之下,聲勢顯得尤為驚人,方圓百裏皆能感應。


    陳牧驚覺身後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猛地回頭一把拽住白敬儀的胳膊,怒斥道:“你搞什麽鬼,大半夜的亂吼亂叫,你想找死麽?!”


    白敬儀卻滿臉欣喜,激動的情難自禁,他匆匆撩起衣袍,不管不顧的朝陳牧叩首一拜:“多年修行,實則身陷歧路,今日若非教官一席話醍醐灌頂,我恐怕還要在道途上蹉跎不知多少歲月。”


    “今朝頓悟,我僥幸得入劍心通明之境,來日道界可稱劍宗者,必有我白敬儀之名!”


    “這一拜,白敬儀心悅誠服,還請教官務必受之!”


    又來?


    陳牧嘴角微微一抽。


    這種動不動就要行大禮的做派,真是令人不勝其煩。


    望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年輕人,陳牧覺得莫名其妙,可白敬儀的言辭無比真誠,神情也不像作偽,再加上其人的氣質確實多出了一種說不上來的變化。


    陳牧不懂什麽劍心通明,什麽劍宗,這些聽著雲裏霧裏的,但也沒打算追問。


    他扶起白敬儀,輕咳兩聲,故作厲色道:“我不管你剛才發生了什麽,戰場上最忌諱的就是暴露己方行蹤,現在馬上給我閉嘴。接下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作出任何舉動,聽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


    白敬儀目光中難掩喜色,他控製了下情緒,隨後默默退到一旁。


    陳牧搖搖頭,一臉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繼續收集周圍的環境信息。


    遠處。


    原先是國際體育場的廢墟之中,一個身穿妖豔紅衣的年輕僧人正在獨自打坐,他身邊沒有旁人,周身縈繞著一縷縷血色的煙煞,正循著呼吸往複吐納。


    “咦?”


    紅衣僧人突然自入定中醒來,血色煙煞瞬間沒入鼻竅,他慢悠悠的睜開一雙桃花般妖媚眼眸,看向了白敬儀和陳牧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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