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聽著江芃說的話,咧開嘴笑了笑,說道:“你娘的手藝,我吃了將近二十年也吃不夠。”


    江芃說道:“可這是我第一次。”


    江芃將小碟中的第三個餃子吃完,然後看向了江子。


    “你如何知道我沒有改變?”江子將自己的筷子放下,幽深的眸子同樣的看著江芃。


    “昨日我碰上了兩個人,一個姓白,一個姓狄。他們雖然恭敬,可是我卻發現實則是瞧不起我。”


    “主家中還有一個姓萬的供奉,他同樣瞧不起我。”


    江芃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接著問道:“可你是主家家主的兄弟。”


    “可家主更相信他。”


    “為什麽會瞧不起你?”


    “因為他的功夫比我厲害。”


    “就這麽簡單?”


    “難道還需要什麽更複雜的原因?”


    江芃重新拿起了筷子,他在自己麵前的餃子盤中夾起了一個餃子。


    問道:“你改變了什麽?”


    “我敗在了萬供奉的手下。”江子伸出了三個手指,對著江芃晃了晃,然後說道:“三年下不了床。”


    江芃點了點頭,然後將自己夾起的餃子放到了江子的小碟中。


    “豬肉茴香,嚐嚐。”


    江子笑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出來。


    他同樣重新拿起了筷子,夾起江芃為他夾來的餃子,一口吞下,連嚼都沒有嚼一下。


    江一說道:“香。”


    這一次,他又重新將自己麵前的這盤餃子推給了江芃。順便他還將自己手邊的一頭大蒜也推了過去。


    麵帶笑容的對江芃說道:“從今往後,你便是這家中的少爺。”


    江芃夾起了一個豬肉大蔥的餃子,放在眼前,卻沒有吃下,隻是開口同樣對著江子說道:“從今往後,我希望支脈過的好一些,活的有尊嚴一些。”


    江子的麵容僵在了那裏。


    他很是認真的看著江芃,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然後說道:“對於冷家莊的事情你不滿意?”


    江芃點了點頭,但是隨後又搖了搖頭。他的手中還夾著餃子。


    隻是他的臉色卻是一本正經,然後說道:“冷笑天十幾年來待我如親生兒子。”


    “啪!”


    很沉重的一道聲音。


    江子右側的臉頰很快的就腫脹了起來。


    他說道:“我對不起他,我也對不起你。”


    江芃又說道:“他從來沒有對我影藏任何事情。包括長生經。”


    “啪!”


    又是一巴掌。


    江子的另外一側臉頰也腫脹了起來。


    他依舊很冷靜的說道:“我是小人,恩將仇報畜牲不如。”


    江芃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姓江,卻比不過一個外姓人的地位。”


    江一眼神跳動了一下,江芃依舊隻是夾著餃子,並沒有放入嘴中的看著江子。


    “你可知道我們江家的勢力?”


    “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從冷家莊的事情發生之後,我便已經不是原來的我。我哪管他什麽江家的勢力,就算再大,與我何幹?”


    江子的手顫抖了幾下,此刻他的臉頰已經通紅,腫脹的樣子讓人看起來就明白剛才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可你是江家的子孫。”


    “江家的子孫主家認可麽?”


    “不認可這也是不可改變的規矩。”


    “規矩就是需要讓一出生的我就去作為臥底遠離娘十六年麽?”


    “啪……”


    江子將手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


    幾乎隨後他就拿了起來。


    一隻深淺約莫半手指深的印跡出現。


    他說道:“萬供奉很強。”


    江芃看著桌子上的這個印跡,然後笑了笑,將手上的餃子慢慢的放入嘴中,然後對江一說道:“豬肉大蔥,確實很香。”


    江子看著江芃無聲的笑了。


    日頭東升,雞鳴破曉。


    天色微微亮。


    風華鏢局的院子中漸漸有了人氣。


    江芃睡的很好。


    不論是從他的身體,還是從他的靈魂來看,俱都表現的很疲憊。


    餃子很香,江芃覺得父親江子是個好福氣的人。


    有著廚藝這樣好的一個妻子,還有著這麽多真心實意的兄弟。


    他伸了一個懶腰。


    然後緩緩起床,慢慢渡步至窗前。


    輕啟窗戶,微涼的風撲麵。


    江芃很愜意。


    他慢慢的來到書桌前,用手撫摸了一下書桌的表麵,光滑潔淨,不沾染一絲絲灰塵。


    文房四寶俱全,江芃嘴角微笑,雖然他平時習武的時候多一些,可是這書法也還算得上精通。


    江芃輕輕的拿起毛筆,將宣紙鋪平,然後將鎮紙壓在宣紙的上方。


    硯台中放著半截墨,正當江芃預備抬手磨墨時,屋門被輕輕的推開了。


    隨後,一隻腳邁了進來,緊接著便是整個身體。


    江子的身材長的不高,但卻敦實。


    在江芃看來,江子這樣的形象隻會讓人認為是一個老農。


    江子進門,便看到了江芃執筆正預備書寫。


    他心中暗自歡喜,可是麵容卻不動聲色。


    他不緊不慢的來到江芃的身邊,眼睛一瞧,便順勢拿起了硯台中的墨。


    隨後細細的研磨起來。


    “昨夜睡的可好?”


    “一覺到天亮。”


    “沒有做夢?”


    “心無雜念,安心之至,何來做夢?”


    江子手下的硯台中已經漸漸有了墨汁。


    所以江芃便輕輕的沾了沾墨汁,然後仰頭從窗戶上看了出去,陷入了沉思中。


    房間中頓時陷入了沉寂。


    隻是磨墨的“莎莎”聲仿佛在催促著江芃快一些寫出東西來。


    良久之後,江芃將自己的眼眸收了回來,然後微微歎息了一聲之後,便提筆在宣紙上開始寫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江芃書寫一氣嗬成。


    一手漂亮的楷書行雲流水。


    而原本正在磨墨的江一卻是早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的心中早已經泛起了滔天的巨浪。


    自己的這個兒子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如此傷感的內容,居然會映射出昨天他說出的話來。


    此刻他書寫的懷念故國,心中有愁,莫不都是想要支脈脫離現在主家的束縛?


    江子斜著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江芃。


    而江芃在寫完之後,便一個人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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