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認識啊。


    她怎麽半天沒瞧出來呢?可以啊,玉輕顏默默地給樓容穎比了個手勢。


    感情還以為來找她的呢。


    樓容穎回過身摸了摸額角,對著寒知年認真的道:“寒公子,其實,你不說出來就是最好的不唐突了。”


    寒知年顯然一愣,回神間,樓容穎已經拖著玉輕顏走遠了。


    依稀還能聽聞玉輕顏取笑的聲音,“樓容穎,…樓二姑娘?你幹嘛了?他怎麽就唐突你了?”


    樓容穎。


    寒知年慢慢的從唇邊溢出這三個字,驀然反應過來,狹長的鳳眸不著痕跡的眯起來,“唐桐郡主?”


    很顯然,他並不知道樓容穎是於最近就讀宗學堂的。


    以至於他們撲的太快,直接錯過了尋過來的楚容潯。


    時間不緊不慢的又溜過去半個月,從金秋已經度過暮秋,蕭蕭索索的迎來了初冬。


    天色微寒,日光遠淡。


    以至於都飄飄揚揚的落了初雪。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緣由,總之,菁華宴已經落下帷幕。但是無論是崔瑾和陸清安,亦或是樓容穎和景修曄,都好像絲毫不著急返程。


    玉輕顏冷不丁想起來,好像有誰說過,這些人留在這兒,是為了參加她的婚禮來著?


    現在看來,也沒什麽眉目啊。


    這個想法一出來,玉輕顏就抽了自己一巴掌,什麽想法,她難道還想有什麽眉目不成?


    她才沒那個閑工夫和心思呢!


    “主子,明淮情的信箋。”玉京澈暗搓搓的倒掛在房簷上,朝著玉輕顏遞出特質的宣紙。


    玉輕顏接過來,抬起眼睛看著她,雖然知道交涉無果,但還是秉持著每日一問:“京澈小美人,你好好待著不好嗎?”


    你天天這樣冷不丁從房簷上倒掛下來,沒時間沒地點的,還是很嚇人的啊。


    玉京澈:“不好。”


    “我在練神功,以後就可以出其不意的保護你了。”玉京澈仍舊日複一日的重複道。


    玉輕顏被她折服了。


    到底是誰帶她走上這種邪門歪道的?


    還神功?


    玉輕顏拿著信紙琢磨了琢磨,玉京澈就倒掛在房簷之上,安安靜靜地等著她下最後的決斷。


    “準許風花雪月今夜停歇。”玉輕顏沉聲道。


    本來這樣的事情明淮情無需這樣鄭重征得她的同意,但既然他這樣做了,就證明有些事情已經不是那麽簡單了。


    也許會危及風花雪月。


    再往後,甚至是她。


    玉京澈抿唇,“是。”


    所有人並不知道,這會是所有齒輪撥動的伊始。


    以此為起點,不知終年。


    風花雪月。


    從薄暮到入夜。


    明淮情溫了一壺又一壺的好酒,都漸漸冷卻下來。


    他偏頭看向窗外,蕩起一個溫和又瀲灩的笑意。


    耳邊是一片寂靜。


    還挺不習慣的。


    風花雪月的晚上貫是喧鬧的,雅樂清潭,銅雀飲舞。突然間黑咕隆咚的,消弭了萬事萬物,耳目閉塞,若是還懷有心事,那就更加不容易定心了。


    似乎有風聲破開,穿堂而來。


    明淮情莞爾一笑,任屋門破開,那人一身玄甲,目光沉冷。下一瞬,卻揮手止住身後的人。


    獨自一人進了房,站在幾步之遙看著他。


    “你就沒什麽話跟我說?”


    “你還真來了?”


    “明淮情,邊關戰士,部落入侵。我如你所願,回來了。我待你如摯友,那你呢?”趙雲舟一身鐵甲,麵上再也沒有風華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冷。


    他的身後,一道屋門之後,便是凜凜將士,整裝待命。


    明淮情眼尾泛紅,但因著燈火微弱,所以不會有人瞧見。


    他回過頭來,那人掩在風塵之下的素麵就那樣出現在他的眼前。於是他閉眼,蓋住眸中所有想說的話,一如既往地,用一雙淡若琉璃的眸子看著他,雲淡風輕地道:“騙你的呀,你還不明白?”


    他的屋子是最好的位置,屋內紅袖添香,他卻瞧見有風雪從未關緊的窗前漏進來,今夜的雪大了些,紛飛如絮。他穿的有些單薄,不知怎麽就染了滿身的寒意,幾欲刺骨。


    明淮情微微疑惑,屋內不是燃了炭火嗎?


    這京城太平了幾十年,推杯換盞推得是琉璃盞,紅袖添香添得是蘅蕪香,美人水袖舞得是千金一匹的香雪峭,廊坊上吟唱的曲子咿咿呀呀盡是情深不壽。


    但隻因這是京城,再往外推進,戰亂紛起之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過都是尋常事。


    “明淮情,你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嗎?”趙雲舟緊盯著他,目光裏逐漸褪下怒氣,但一雙眸子卻染的血紅。


    多久了?自從薛九重離世,他有多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明明氣怒到想殺人,卻無處可撒氣的時候。


    他存於疆場,盛世與他來說來說也是亂世。本以為這世間風雪霜夜,他已然窺盡,卻還是遇到一個誌同道合之人,他此生慰藉。卻原來,也是禁不起算計的。


    這一刻,他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更多一點。


    悲憫,失望,難過,氣憤。


    好像皆有,又好像都沒有。


    明淮情聲音平淡如水,甚至不帶一絲波瀾,“知道啊,來抓我的。”


    “將軍,軍情告急。”


    趙雲舟閉上眼睛,“講。”


    “赫將軍埋骨桑梓部落。”


    趙雲舟抬眸看著他,“聽到了嗎?”


    臨危失枕。


    明淮情好笑的看著他,眼角染上薄紅,說的既是違心話又是真心話,輕的恍若不聞:“他是生是死,埋骨何處,我在乎嗎?”


    他大費周章,幾經輾轉,機關算盡,不就是為了讓赫章自食惡果嗎?


    明淮情一雙幽離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趙雲舟,直到眼睛有些幹涸,他眨了眨眼睛,自嘲一笑。


    多完美的借口啊。


    連他自己都險些騙過了。


    “所以你是因為在乎我?”


    這一道發問幾乎是震在他的魂靈之上,明淮情幾乎是瞬間抬起來眼眸。


    但問出這句話的那個人,卻沒有半分認真的意思,甚至好看的眉眼間還帶著淡淡的輕嘲。


    “那倒不是。”


    明淮情一雙眸子光華流轉,幾乎是輕蔑地笑起來,“有你在,這仗還不一定輸呢!”


    “你說是吧,”明淮情不無惡意的朝他笑了笑,“小趙將軍。”


    趙雲舟麵色青白交加,一時無言。


    腦子卻在飛速的轉著,他想換一句話來理解這個意思。


    但不管他怎麽換,都悲哀地發現,明淮情這句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就是故意騙他回來的,為的就是這戰場失利,甚至為的就是赫章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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