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也如他所料,林生並沒有收回鳴藍火。


    失去了阻隔的鳴藍火,幾乎是以長驅直入的席卷度侵蝕過他的衣衫,任珖溪悶哼一聲,但他握著攬月的手也沒能及時掣肘住那柄鋥亮的長劍。


    劍刃擦著扇柄而過,刺向了正與林生爭鬥的樓容穎,毫不容情地刺入她的後心。


    卻在剛剛刺入皮肉,鮮血滲透出來的瞬間,劍柄被一隻手狠狠握住,遠遠擲開。


    任珖溪半跪在地上,手裏也再提不起力氣去拿起已經跌在地麵的攬月,看著一身雪白錦袍的景修曄接住樓容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看向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想,他這胳膊要是沒了,還能不能是那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任王府世子了。


    不是不痛,是痛得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鳴藍火是會侵蝕骨血的。


    下一秒,他立即道:“你幹什麽?”


    已經倒在景修曄懷裏的樓容穎,伸出手臂,直直探向那簇火焰,而景修曄也沒有攔她。


    樓容穎動作很快,直直逼向火焰中心紫色的位置,食指與拇指一掐,在她的指尖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到痛意,任珖溪一聲驚呼還沒有出口的時候,那道鳴藍火,已經徹底消失。


    不是漸漸消弭,而是直接滅掉。


    任珖溪震驚到說不出話,然後下一刻,他便看到樓容穎軟軟地看了景修曄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話就閉上了眼睛。


    忍著劇痛,任珖溪擔憂的問道:“她怎麽樣?”


    景修曄一言不發,抱起樓容穎就走,任珖溪看到他雪白的衣袍上已經沾染了斑駁刺眼的血跡,濡濕一片,心下一驚。


    他也不再說話,恍然間,看著景修曄的身影,有一絲發抖,他目光一頓,才發現他的步伐並不穩。


    收回眸光,看著不遠處癱倒在地的林生,既然景修曄沒說話也沒出手,那就必須有人要留下來看著的。


    任珖溪苦笑一聲,好歹他也算個病號吧,這混的也太慘了。


    “他本源生命力已毀,現在沒什麽威脅,拎著他回任王府去治傷,鳴藍火的創傷耽擱不得,缺什麽就來曄王府拿。”前方淡淡的留下一句話,任珖溪轉頭去看時,早就沒了蹤影。


    他歎息一聲,剛準備自己自力更生的站起來,就有一隻素淨的手伸到他眼前。


    “起來吧,多謝你救我二嫂,雖然沒成,但也勇氣可嘉。”景修玥目光依舊是淡淡的,聽不出褒貶。


    任珖溪嗤笑一聲,也不廢話,撐著她站起來,但也到底顧念著她是女孩子,卸了一大半力道。


    起身,看著下麵排列整齊的隊伍,都齊刷刷地望著他。


    青天白日,他平白的生出一絲荒唐。


    “本世子身負重傷,短時間內難擔重任,明日起,我家老爺子估摸就會重新披甲上陣了,在此先祝諸位前程似錦,我們來日再見。”說完,他也不再管地下的人怎麽想,轉頭看向景修玥,笑容散漫地道:“那就勞煩長公主殿下提著那位太原溫氏的公子了。”


    景修玥頷首。


    曄王府。


    景修玥把任珖溪送回任王府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曄王府。


    然後吃了個閉門羹。


    “嶽伯,裏麵怎麽樣了?”景修玥雙手疊握,在慕汝閣外站著不動,時不時還側首跟曄王府的管家嶽伯說一兩句話。


    嶽伯眼睛看著屋子的門,也不回頭,隻是歎氣道:“公主,這句話你都問了好幾遍了,王妃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景修玥頓了半晌,才艱難的問道:“那,孩子呢?”


    這幾日,在宮裏,從上到下都洋溢著歡欣,這種歡欣是無意間都能顯露出來的。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但同時也心思細膩,她能明顯的感覺出來景修曄和樓容穎的變化。


    所以才更加不敢想象,得到過再失去,會成什麽樣子?


    但是,這卻畢竟又是最壞的打算。


    就在她憂心忡忡之際,便聽到身邊嶽伯的問安聲,“見過王爺。”


    景修玥回頭,對著一襲墨衣常服的任王爺見禮,“任王叔。”


    任王爺淺淺頷首,對著她詢問,“阿玥可去宮裏報過信了?”


    景修玥一頓,“還沒有。”


    任王爺又道:“是那個混小子回府之後,一定要撐著他那副傷透了的胳膊來曄王府,說是可以邊治療邊等著王妃的消息,本王這才得知居然出了這樣的事兒,也不知道這裏需要什麽樣的藥材,就從庫房裏挑了些送過來。”


    “宮裏消息太多,還是殿下親自去一趟為好。這裏有本王看著,殿下放心。”


    景修玥眯了眯眼,道:“多謝王叔。”


    她轉身極快,因為在思考一個問題,所以沒發現在她轉身的時候,任王爺眸子裏快速的劃過一抹訝然。


    而景修玥也在想著的事情,也恰好與任王爺有關。


    弈國的權利體係一直都是簡單明了的,親皇黨之中,任王府是當仁不讓的先鋒。


    但是這一代任王府的權利交接,其實並不明朗。如今的任王府,任王爺襲爵,任老王爺掌權,卻在培養任珖溪這個繼承人。


    任王爺似乎也知道,從來不參與這些,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也很是恭順嚴謹。但是匱乏在資質平庸上,僅僅是這次先皇辭世,新舊權力交替之間,任老王爺帶著他處理事務,也是膠著數日,都是明裏任王爺監國,暗中任老王爺經手。


    這些不足為外人道,但在皇室有心人的眼裏,都不是秘密。


    甚至商議婚約都是任珖溪拿了手書前往。


    任王爺這個身份就要壓的住大局,所以在大是大非麵前,他的能力已經掩藏在了任王府這塊金字招牌之下,隻要能勝任即可。


    所以,在外的傳言都是,弈國新政更迭,任王府為重中之重,王爺監國,老王爺主事,連一向慣會談笑風生的世子也幹了正事,聯姻之事辦的妥帖。


    卻是跟景修曄隨行出使。


    景修玥眸光微閃。


    任珖溪,他才是和景修曄一起,留給她太子皇兄的利刃。


    但是好端端的,怎麽會來曄王府呢?


    以往這樣的事情,是避之不及才對,藥材送到,心意傳達,再代替任珖溪道個謝,然後更加勤懇,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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