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侍衛傷了葉襄,卻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又獰笑著走向陳嵐,丁若羽終於抓起幾塊堅硬的石子,往他身上狠狠打去。


    挨了這幾下,侍衛也倒在地上隻打滾,其餘人紛紛環顧四周,想找出下手之人。


    丁若羽為防再落入陷阱中,躲在叢林裏一動不動,待侍衛們轉移注意力後,又摸了塊石子打向另一處停著數隻麻雀的樹杈,驚得鳥兒撲騰著翅膀呼啦啦散開。


    “在那邊!”幾名侍衛當即追出去,身影迅速沒入林中。


    看這些人衝出來的舉動,似乎並沒有設別的陷阱。空地上除了剛爬起來的頭領,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侍衛。


    丁若羽鑽了出來,拍去身上的草和泥,飛掠過去一拳敲暈那名還未來得及呼喊的侍衛,又來到頭領身邊,抽出腰中的劍抵在他頸側。


    “放人。”丁若羽聲音不大,卻壓了壓緊貼在對方脖子上的劍鋒,頓時割破了薄薄的一層皮。


    頭領望著她,盡量將頭向另一邊側去,深吸了一口氣。


    “就算你把其他人喊來了也沒有用,反而會讓他們白白丟掉性命。”丁若羽看出他想叫人,提前打斷了他。


    頭領別無他法,被迫來到陳嵐身邊,從懷裏取出一隻瓶子,將其內透明無色的液體澆在了大網扣緊的繩結上。片刻之後,繩結軟化鬆動,那頭領三下五除二便把陳嵐給放了出來。


    看陳嵐無恙,丁若羽隨手打暈了侍衛頭領,剛扶起葉襄,就見她提劍上前,一人一下,將昏迷不醒的兩名侍衛送上了西天。


    “為何要殺這些人?”丁若羽鬆開牽著葉襄的手,冷聲質問。


    “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表姐不知道麽?”陳嵐理所當然道,再次上前,在死者心髒處又刺了幾下。


    丁若羽忙捂住葉襄的眼睛,不讓他瞧見這血腥的一幕,自己也別過臉道:“我設計讓其餘侍衛離開,也是為了少出些人命、少惹亂子。今日之事本可就這麽過去的,你偏偏……”


    “這下好了,還要在此處多浪費點時間。”她將葉襄護在懷裏,讓陳嵐將屍體拖進林中就地掩埋。


    陳嵐不解道:“表姐所言何意?”


    “等另幾名侍衛回來。”丁若羽望向她道,“人已死了,他們也都見過你,不如全部都解決掉,以免後患。”


    陳嵐目瞪口呆,她還是把丁若羽想得太善良了。


    “這兩人是你殺的,其他人也由你來動手。”丁若羽說著便牽起葉襄,抱他上馬,問他還能不能自己回去。


    “我胳膊疼……”葉襄委屈地解開護腕卷起衣袖,細瘦手臂上多處淤青和破皮,看起來可憐至極。


    傷成這樣,連韁繩都握不住了。


    “算了,還是先處理傷口,再送你走。”丁若羽又將他扶了下來,兩人回到林子裏,先前追出去的侍衛們也已陸續回來。


    場地上空無一人,侍衛皆犯起了嘀咕。


    陳嵐現身,沒有那些狡猾的陷阱,這些人在她手下鬥不了幾回合。看著她招招狠辣、出手迅疾,每一劍都直攻旁人要害,丁若羽忍不住想,如果換了自己,又會使用哪些招式?


    不多時,侍衛全軍覆沒,連屍體也很快消失在了山林間枯黃腐敗的層層落葉下。


    寒風吹起,血腥味四處彌散,丁若羽帶著葉襄策馬向死士們居住的農舍趕去,陳嵐則一個人使了輕功在後麵追趕。


    進了院子,丁若羽匆匆尋越海田要了傷藥,給葉襄敷上。這回葉襄倒是特別乖,雖然蓄著兩汪眼淚,卻一聲疼也沒喊,也未再同她說些不合年齡的話。


    還未包紮完畢,陳嵐回來了,氣喘籲籲給自己倒了杯水,指向葉襄道:“這小不點也看見了一切,要如何處理?”


    丁若羽檢視了一下包好的傷口,小心翼翼替葉襄放下衣袖,整理著藥箱道:“他是你親弟弟。”


    “弟弟?”陳嵐難以置信道。


    “東鄴七皇子戰敗,被送過來美其名曰探親的十三皇子。”丁若羽將藥箱放歸原處,對陳嵐解釋他眼下的處境。


    “這麽說,是自己人了?”陳嵐上前,毫不心疼地亂揉著葉襄的小臉,忽然覺得這憑空多出來的弟弟怎麽看怎麽順眼。


    丁若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多久葉襄便劇烈掙紮起來,惹得陳嵐哭笑不得。


    她一邊給葉襄倒水喝,一邊問丁若羽:“你們早就認識?那他知不知道,你是他表姐?”


    “幾麵之緣,還沒來得及說。”丁若羽坐了回去,就聽葉襄輕呼一聲,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驚到了。


    丁若羽同他說了遍自己與陳嵐的真實出身,壓低了聲道:“小孩,你會聽我們的話吧。”


    “我不叫小孩,我叫襄兒!”葉襄總是抓不住她話裏的重點。


    望著他這副倔樣,丁若羽忽然想到了什麽。或許,能借用他此刻的身份來對抗段良弓等人?


    飛雪盤旋。


    尚未完全入冬,極北雪境的照夜城已提前被暮色籠罩,昏沉沉一片。


    冰冷的雪光與遠處朦朦朧朧的燈火互相交織映襯,如幻境般看上去那麽不真實。


    歲寒裹緊了身上漆黑的皮裘,一步步向燈火熹微處行去,在這片無垠的白中分外顯眼。


    但是,距城牆還有數裏地,他便停了下來。


    百餘名雪國將士策馬而近,見了他無一人下馬行禮。


    歲寒放下攏著衣領的雙手,掌心幻化出一柄碧綠的法杖,望著這群似敵非友的士兵,想等他們先交代情況。


    但這些人隻是一聲不吭靠近,在相距六七丈遠時齊齊舉起手臂,共同設下層層相疊的法陣,將他團團圍困。


    身遭兩三丈方圓,雪地變得焦黑,叢生出陰濕腐敗染了黴的毒草。


    毒草向外伸展,見風而長,不過瞬息間,已沒過了人的足踝。有幾根搖曳糾纏著,緊緊繞上了歲寒的腿,使他再也無法走動。


    “鬼族噬靈草?”歲寒摘下一隻厚厚的皮手套,俯身碰向一株毒草的芽尖,沒想到那草如動物般突然伸長了一截,直紮進他的手指,吸走了幾滴血液。


    飛快地縮回手,歲寒盯著仍在快速往上躥的毒草,將傷口處已然發黑的血水甩掉。


    他知道這類陰邪之物畏光,於是深吸一口氣,合上雙眼,未戴手套的那隻手心裏迸發出金色的光芒。金光被壓了下去,於地麵鋪散開來,籠罩住所有草葉。


    毒草漸漸停止生長,收縮、枯敗,最後化為一地斑駁的黴菌,黑一塊灰一塊,沾在他的衣褲上亦是汙髒不堪。


    隨後,這些毒物竟繼續在他的外衣上生根發芽。


    歲寒一驚,渾身的金芒爆開,法力洶湧,方使所有黴菌剝落消失。


    見這一招不管用,對麵的軍士紛紛下馬,幾個呼吸間已全數來到他麵前分工有序地開始列陣待戰。


    較遠處的是擅長使用中遠程術法的,而靠內這一層則是善於近身搏鬥的。


    無聲無息間,軍士們接到了指令般齊刷刷動起了手,差點打了歲寒一個猝不及防。


    若是之前未去天界請罪的他,早被這一波圍攻打得元氣大傷。可此刻的他不一樣了,他差不多已恢複到了當初鼎盛時期的功力。


    黑壓壓一團亂戰中,不時有身著統一軍服的人從包圍圈內被拋出去,落在外圍丈餘處,滾不了兩三圈便氣絕身亡。


    一個多時辰後,雪地上百來名軍士死的死傷的傷,再無一人能爬起身。經曆了一番實打實的惡鬥,歲寒縱使法力高強,也早已累得滿頭大汗。


    裹著碎雪的風自城門方向吹來,地上重傷的軍士中竟沒有一個發出聲音呼痛的,如啞巴一般趴在地上,渾身扭曲。


    歲寒驚異地望著這些人,又眺望前方,城門再次打開,這回,又湧出來千餘人。


    “這群人難道是故意犧牲自己拖延時間,好讓城裏的大部隊準備好再跟上來?”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眉頭緊鎖。新來的大軍氣勢逼人,他不知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雪國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下一刻,答案就出來了。


    黑壓壓趕來的大軍中突然山呼如雷,隨後集體讓開一條路,齊齊道:“恭迎大祭司!”


    這句話中,迎的並不是他。


    因為那人已經出現在了人群的正前方。


    白馬,袈裟,禪杖……


    一名僧人模樣的男人現身雪原,刹那間天上的雪也停了、雲也散了,一彎弦月孤零零掛在遙遠的天際,映出他猶如常人一般混在人群裏便再也難找到的普通臉容。


    “大祭司?”歲寒毫不把那千軍萬馬放在眼裏,踢開擋路的屍體向前走了幾步,冷笑道,“誰同意的?”


    僧人下馬,亦緩緩走向他,平凡的臉上笑起來卻說不出的奇異,似乎能感染到所有與他對視的人,最終聽命於他。


    異能力?


    感應到不對,歲寒立刻移開目光,望向別處道:“確實有兩下子。”


    “雪國,素來隻該有一位大祭司。”僧人開口道,語氣也微微帶著笑,伸手作拈花狀,那聲音猶如妖精的低語般直往人心裏頭鑽。


    歲寒聽到他的聲音有一瞬間恍惚,在這一瞬間,對方已將手貼在他心髒處,片刻後方收回,慢悠悠念了句佛號。


    他什麽都未做,卻讓歲寒如墮冰窖,心裏一下子沒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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