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纖蒼白的臉色瞧起來分外令人心疼,淩瑉縱使有武藝傍身,也不敵對方人多勢眾,恐怕早已力不從心。我轉眸正視付驍寒道:“我跟你回去,放他們走!”付驍寒輕輕笑道:“好啊,好得很!”


    一整日付驍寒都未離開,我隻獨自呆在屋中,祈禱付驍寒能夠早些離去。念及入夜楚涼會來尋我,也不知能否得以脫身。不知為何,我心中隱隱總有些不安。屋外有婢女喚我用午膳,我也了無胃口,草草回了句“不吃!”便用被子蒙住頭,混混沌沌睡了過去。


    不知何時,屋外突然變得嘈雜。不同於平日裏那些個婢女的冷漠,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自下首傳來。“姑娘,該用晚膳了。”


    意識中肚子似乎有些餓,我忍不住睜開眼,入目是一位俏生生的姑娘,身上倒沒有那股子淩人的氣勢。難得莞爾一笑,起身梳洗一番,任由她擺弄了些時間。想來許久不曾拘泥於自己的外在形象,這一注意起來,竟然連自己都險些移不開眼。


    待我行至桌前,正欲坐下,抬眸卻甚是不巧的望見了一個原本不會出現在此處的人——付驍寒。


    不由局促地坐在一邊,飯已盛好。我提起筷子正欲夾菜,這才發現麵前都是素菜。而自己喜歡的菜大多都在付驍寒那一邊,忍不住癟了癟嘴。


    掙紮了半天,才夾起一根青菜。正準備塞入口中,卻被一塊紅燒排骨堵住了嘴。不知何時付驍寒已坐回了遠處,仿佛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人人都道付驍寒生性冷漠,卻能做出喂人吃肉的事,委實是匪夷所思。我下意識地將肉嚼完,餘下的骨頭則放在一邊。隻聽付驍寒對那個怯生生的姑娘道:“近日我不大喜歡這些油膩之物,端過去給許小姐吧,免得糟蹋了糧食。”


    他似乎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對他卻一無所知。這真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一聲“許小姐”令我有些慌神。強行壓下心中莫名的不安情緒,安安靜靜地在一旁低頭扒飯。


    終於吃完了碗裏的飯,我的內心在大聲叫囂著解脫。正欲起身離開,卻被突然出聲的付驍寒叫住。他屏退一眾婢女小廝,向我勾了勾手指道:“坐過來些。”


    我似乎又聽到了上午紫纖向我嘶喊的最後一句話,“主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她的身體分明已經虛弱不已,卻還如此顧念我。


    我頗是意外,本欲反駁,卻不想因此而耽誤自己的時間。假裝順從地坐在了他的身旁,笑靨淺淺道:“我也跟淵主回來了,不知淵主又有何貴幹?”


    他挑眉,眸色甚深。“你當真是端國而來的質女?”我嗤笑出聲,“你不是一早就知道。”


    他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一般,聽到我的回答,冷冷道:“我隻是覺得你蠢得無可救藥,又怎會是驚月的女兒。”


    我怒目而視,察覺到自身情緒的變化。暗自壓下心中的惱意,盈盈一笑對上他深邃的眼眸。“是啊,我是不大聰明,若是承襲娘親一半的聰慧,也不會身在此處。您說是不是?”


    今夜爺便可以離開,便讓你在言語上得些便宜。從此,江湖不見,才是極好。


    這一場飯局不歡而散,我回到屋中,開始等待楚涼的到來。左等右等卻都不見人影,不尤有一些心急。不知不覺便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圈。


    夜漸漸深了,我心中的熱情亦在一點點變涼。


    屋門突然“砰”地被撞開,我欣喜若狂地朝門口望去。目光所及他的衣衫,他的眉眼,可卻不是楚涼。不是我期盼不已的楚涼,而是我打心眼兒裏不願待見的付驍寒。


    迎麵而來的醇香酒意彌散在空氣中,顯然是喝了不少酒,他手中又提了一壺酒。隻是斜斜倚在門邊,衝我冷冷淡淡說道:“去喝酒?”才說這一句話,我便知,他未醉。


    我叉腰學著他冷笑道:“付公子今日是受什麽刺激了?”正欲加以言語嘲諷,卻聽他道。


    “今夜與我共飲,我放你離開可好?”


    “成交!”我立刻上前搶過他手中的酒,掂了掂重量,又湊近了聞了一聞,嘖嘖感歎道:“好酒啊!”


    他將我帶至一處高樓,由此處竟然將遠處的景色一覽無遺。他斜斜坐著,隻手撐著頭,另外一隻手握著玉觴灌了一口瓊液。


    “老淵主要尋的聖物,實則是一位身攜花紋胎記的女子。”


    我愣了愣道:“身攜胎記之人眾多,你有線索了嗎?”付驍寒輕輕笑了笑說道:“我曾去過端國,見過你的母親。”


    我揪住他的袖子,急切地問,“她怎麽樣?”連自己都來不及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失了分寸。


    付驍寒打量著我緊張的神色,卻淡漠地說出傷人至深的話語。他說,“你的母親,瘋了。”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凝視著他的眼眸,逐字逐句地問道。他卻趁我不備猛的拉起我的袖子,那枚鳳凰花胎記便赫然表露在外。“果然是你。”


    我掙了掙,怒道:“放手!”他隻是將袖子拉了下來,卻未放開手,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一般絮絮說道:“你知道老淵主尋這位女子是要做何事麽?”


    我兀自猜測道:“為了天下?”怎知付驍寒卻搖了搖頭說道:“是為了殺你。”我渾身一哆嗦,“此話怎講?”


    “你出生之時,淩國國師曾預言過,你將是影響三國運勢之人。多年以前,三國約定和睦相處,不興戰事。落水淵的存在,便是維護三國的和平。老淵主自失去愛女,便性情大變,殺了你,是最簡潔的方式。”


    毀滅一個人,比保護一個人容易的多。


    我低了頭,目光凝視著手中的玉觴,置於石桌之上反複轉之,委實琢磨不透付驍寒的心思,“你若想殺我,又何必等到現在?”


    付驍寒展顏一笑,“我隻是不信一個女子會翻出多大的浪花來。”我隻覺心堵,“你若不說話,我想我會分外感激你的。”


    付驍寒突然將玉觴往石桌上一擱,坐直了身子低低笑道:“你想不想看看我真正的樣子……”說著便往臉上摸去。


    我連忙攔住他,說道:“難道你是毀容了?所以才以這幅模樣欺騙我?”


    他淺淺一笑,不似記憶中那般毒舌。“我若說不是,你可信?”


    我挪開手,示意他繼續。


    他緩緩自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麵具,露出一張略顯蒼白卻極為棱角分明的臉。一個詞從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是的,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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