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一壺上好的酒,推開安雅的房門。屋子裏雖收拾的幹幹淨淨,卻略透露出不符合年味兒的清靜,入目盡是淒涼之感,許是察覺到我的腳步聲,原本坐在案前發呆的安雅怔怔抬起頭來。


    一襲豔美的紅衣已有些陳舊之感,水靈靈的大眼睛此時失了神采,與記憶中靈動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不由想起上次來時安雅怒氣衝衝砸瓷瓶的模樣,比如今這副懨懨的模樣不知好上多少。


    此時正是上元節,年味兒尚濃。安雅最喜熱鬧,想必禁足於她而言是極其痛苦的事兒了。


    我同楚涼提前說好,他在門外等候,而我亦不會耽擱多少時間,與安雅說幾句話便離開。


    安雅眼尖兒地看見我手中提著的美酒,她眼中的訝然,驚喜,意外自是令人一覽無遺。


    我疾步至她跟前,輕笑著問,“驚不驚喜?”她擱下手中的筆,伸了個懶腰,聲音清脆明媚一如往常,“璃姐姐,我便曉得你不會忘記我!”


    隻是一句話,便將方才的憔悴甩的無影無蹤。


    我才將酒擱於案上,她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封,美酒的醇香立刻彌漫在屋子裏。她猛灌了一口,我連忙止住,“慢些喝,何況你這般易醉。”


    安雅因喝的過猛,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拍了拍她的背,須臾,她笑了起來,淚光在眸中閃爍,卻生生被她憋了下去。


    “璃姐姐,到時你可以陪我一起走麽?”


    安雅猝不及防的問話傳至耳畔,滿是哀求的語氣甚至令人不忍拒絕,我望向她精致的小臉,烏黑的頭發懶懶束在身後,簡單地以一條紅帶綁住。仔細端詳可見極為濃重的黑眼圈,若是不開口,便盡是憔悴的氣息。即便如此,我覆在她紅衣上的手還是忍不住生生一頓。


    我知安雅是心高氣傲之人,不屑憐憫。既出此番話語,定然是情難自禁。


    須臾,聽她咯咯笑起來,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動聽。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與我聽,“被禁足的時日一長,神智便不大清醒了,璃姐姐莫要見怪。”


    距離她逃婚,尚有大半年的光景。此時急不得,我坐在她對麵,心中稍有遲疑,半晌搭話“安雅,我今日見著雲子臨了,第一輪飛花令,他愣是沒接上,你說解不解氣?”


    安雅不自然地執起手中的筆,我這才注意到,幾張宣紙鋪散在案上。“璃姐姐,他同我有何幹係。”


    何人不知雲將軍雖善武,卻也是滿腹經綸,今日許是有意相讓。想必安雅對他甚為了解,聽我此番道來,定會好奇。誰知她看起來竟渾不在意,可她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內心想法。


    我不由懊惱,這名字如今恐怕是安雅的禁忌,她未與我惱已是極好。


    安雅語罷,還是添了一句,“這些時日我故作乖巧,爹爹終是放鬆了警惕。璃姐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我這樣喜歡上房揭瓦的人來說委實太難了!”


    她的語氣中滿是委屈,我托著下巴,眼神落在她麵前的宣紙上。“安雅,這是在為逃婚做計劃?”


    安雅搖了搖頭,“是對離開這是非之地後美好生活的憧憬。”我取過一張已畫成的圖細觀,隻見一位妙齡少女正調皮地在爛漫春日撲蝴蝶,四周的景致看起來像是田園風光。透過畫卷洋溢出的朝氣深深感染了我,這無疑是安雅對自由的渴盼。


    我抬起頭時,安雅亦在望著我。眼眸雖染了薄薄的醉意,本該充滿朝氣臉看起來格外憔悴,可我卻感受得到,她逃婚的決心。


    “璃姐姐,念在今日你來看我,不妨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她嘿嘿一笑,莫名狡黠“我早就想逃了,這賜婚不過是個契機罷了。”


    我點點頭,這一點在看完畫後,我便毫不意外了。


    “你需要什麽,我為你準備。”


    這是我能為安雅做的為數不多的事了。


    安雅感激地說道:“謝謝璃姐姐。”半晌,添了一句,“我會將需要的東西列一份出來,你下次來看我時交給你。”


    我點頭應下,想起此時天寒地凍,楚涼還在外麵,不由覺得有些慚愧,又想起楚涼有內功護體,便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模樣。


    我望了一眼窗外,已是夜色深沉,遂啟唇言:“下次我再來看你。”安雅擱下筆,在隨處鋪散的宣紙中找出一張塞進我的手中,眉目間滿是認真的模樣,“璃姐姐,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


    我攤開一看,所畫竟是位生的眉目如畫的少女,而畫中人,恰是我。而我旁邊倚著一位醉酒的少女,落花滿地,歲月靜好。安雅是位性格野性之人,不喜拘束,不喜強求,我一直知。


    一抹愧疚掠過心頭,我抬頭時正見到安雅笑靨如花的模樣。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日後若有什麽事,一定要同我講。我一定盡力救你出來。”安雅眸中盛滿感激。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我出來時,天空竟飄起了細雪,仰頭見到楚涼正斜倚在牆頭,手中正拿著一壺酒輕飲,一副悠閑自若的模樣,映入眼簾的是精致的挑不出一絲錯處的臉,桃花眼中盡是風流,令人心神蕩漾。


    他似乎是注視到我灼熱的目光,原本迷離的視線竟聚焦於我所在的方向。眼睛笑成了月牙彎彎,薄唇輕啟:“然兒。”竟是比了個口型,可我瞧得真切。


    在我小心翼翼走到牆壁前,他已縱身躍下。未及反應,他的身影已至我的跟前,橫臂將我攔在牆前,“然兒是將我忘了?”


    我摸了摸鼻子,壓下少許心虛,鎮定自若地說道:“冤枉!我心裏可是一直惦念著楚涼兄的。”


    楚涼勾了勾唇,似乎還欲說什麽,我慌忙小聲提醒道:“楚涼兄,此地不宜久留。”


    楚涼抬起手中的酒壺,又飲了一口,而後將酒壺塞進了我的手裏,這才攬住我飛身躍上牆頭。


    離相府不遠處,楚涼突然湊近我說道:“天色這般晚,你我二人如此回去定然不好。”我訝然,他卻橫抱起我,魅惑地說道:“自你與我有了婚約,我便時常不在相府,爹爹想必是希望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的。”


    守候在門口的管家看到這一幕,眼前一亮,似乎是在感歎他家的少爺終於鐵樹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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