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淩瑉的偏愛,讓她也起了心思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雖應下,卻並不打算真的去會會這位采女。


    世間緣分,大抵如此。隨風來,隨風逝。真正握在手中的不多。


    所以,請珍惜。


    我還未來得及轉身,便聞得門口一陣刺耳的“王上駕到”。


    他來了。


    我望向夏紫菱,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她的臉上並無我想象中的欣喜若狂,竟有些淡淡的,名曰冷漠的氣息慢慢散發出來。


    “妾身參見王上!”


    “然璃參見王上!”


    各自行禮後,豈料淩瑉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連起身都未喊,便朝夏紫菱道:“你想做王後,本王許你。可你為何處處要同本王作對?”


    我從未見過這般滔天怒氣的淩瑉,一時有些反應不及,但還是默默直起身子,想著尋個由頭離開,畢竟是私事,旁人也不好插手。


    夏紫菱頗有儀態的起身,微微一笑,“王上是剛下朝?不知妾身又有何處惹惱了王上,還請王上明鑒。”


    趁著空當,我連忙擺擺手,“然璃先行告退。”


    豈料淩瑉轉眸望向我,不緊不慢地說,“慢著。”


    ?


    莫非他有夫妻吵架,旁人圍觀的癖好?


    也不過是幾個月未見罷了,淩瑉的脾性竟是改了許多。或許是國事操勞,生生將從前的謙謙少年郎逼成了如今這幅暴躁君王的模樣。我當理解,理解才是。


    “不知王上還有何事?”我試探性地問,隻祈禱他能快快準許我離開。


    他一改方才暴戾的模樣,語氣溫和地對我說,“她可有刁難你?”


    啊?莫非,莫非他是為我而來?


    “王後娘娘溫柔雍容,豈會刁難於人,王上多慮了。”


    可他聞言,卻嘲諷一笑,“你何必替她辯解?”


    淩瑉對夏紫菱的意見似乎不是一般的大,我張了張嘴,正欲為她說些好話,豈料夏紫菱先開了腔。未來這鳳翎宮時,隻聽著坊間的道聽途說,原以為王上對夏紫菱是多麽的情深義重,我一直怨他在紫纖屍骨未寒之時,便另娶他人,更與她相親相愛。


    可原來,一切並非是我想的那樣。


    “王上若是這般認為,妾身自然無以辯解,還請王上離開這鳳翎宮,如此也好安寧快活些。”


    不卑不亢,竟是下了逐客令。


    我不禁有些訝異夏紫菱的膽量,這後宮多少人都盼著王上能夠到自己宮中去,敢光明正大讓王上離開的,恐怕也隻她一人了。


    我不禁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女子,她果真是同從前不一樣了。


    人啊,終究是會變的。


    或早,或晚。


    不變的,便成為了永恒。


    淩瑉怒不可遏,言語間滿滿的威脅氣息,“王後竟敢下逐客令?莫非是在這鳳翎宮呆膩了?”


    “阿瑉,她懷著你的孩子。”我忍不住提醒。


    他看向我,慢慢恢複了熟悉的語氣,卻是苦笑著說:“然兒,你不該來的。”


    “你隨我回仁景殿。”


    語罷,淩瑉毫不留情地揮袖離開。


    我望了一眼夏紫菱,她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見狀微笑著說,“你去吧,我等你回來。”她一直將我送至宮門口,我看著前麵漸漸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匆匆與夏紫菱告了別。


    我沒有回頭。


    故而不知,她一直在身後凝望著我離開的背影。


    仁景殿,淩瑉處理政務之處。


    一入門,便見他冷冷地凝視著我。


    我不禁有一些莫名其妙。


    我似乎沒有做什麽人神共憤的事吧。


    “然兒,這樣的我,或許很陌生吧。”


    半晌,他言。


    “王上多慮了”我話才說了一半,便被他打斷。他溫和地說,“本王準許你在無人之時,如方才一般,喚我阿瑉。”


    方才喚他阿瑉,一是因從前紫纖這般喚過,二是因他過於暴戾,我擔心夏紫菱會有何閃失,情急之下便失了禮數。


    可若是平日裏也這般稱呼,委實是令人不大好意思。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輕輕笑了笑,“不必局促,然兒莫忘了,我們是朋友。”


    “阿瑉啊,不知你有何事尋我?”我也不再局促,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她當真未曾刁難與你?”


    我點點頭,“是。”他竟是為了這件事尋我來。


    他得到我的答案,似乎舒了一口氣。隨後話鋒一轉:“然兒,這宮中的風雨漫漫,你經不起。”


    言下之意是希望我回去。


    不,怕不是希望。


    是一定要讓我回去。


    卻要讓我自己先提出來。


    我抿了抿唇,“為什麽?”


    他輕輕扶住我的肩,“你應當明白。”


    “你是王上,然璃自然是憑您的吩咐。”我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而後吞了吞口水。


    “你不必將我當做君王,便如過去一般,便好。”


    他這一次並未自稱“本王”,而是自稱“我”。


    我們從前的關係,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水火不容的。


    他對我,從來都是針鋒相對。


    便向現在對夏紫菱一般。


    而又在不知不覺間緩和,再到如今,像一對老友一般交談,何其可貴。


    “阿瑉,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啊?”


    他搖了搖頭,笑了。“然兒,從前你有楚涼保護。可現在沒有,你要懂得遠離那些可能會傷害你的人或物。”


    他似乎知道些什麽。


    “你不必多想,我至少是淩王,該知道的自然知道,不該知道的,自然也知道。”


    他一席話類似於安慰,而我的關注點卻不在此處。


    他的意思是,夏紫菱對我不利?需當遠離?


    我猛然想起夏紫菱方才絕望的目光。


    這宮中的險惡我自是明白,但我不願因我的離開,傷害一個想要留下我的人。


    可此時,我已乘了出宮的馬車。我猛然掀起簾子,向車夫道:“停車!”


    輾轉一番,我再次回到了仁景殿。


    “我不想出宮。”我淡淡道。


    “那你便留在我的身邊做女官吧,也好護你周全。”


    他看著去而複返的我,麵上雖有些微意外,卻似乎並不驚訝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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