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國覆滅,也不過朝夕之間,


    滿城血雨,盡染腥風。


    “公主,屬下奉命來接你回家。”


    我望著麵前長身玉立的男子,輕輕抿了口茶,“端鈺年呢?”


    “世子近日公務繁忙,公主歸國後自會見到。”


    我輕輕低頭,笑容斐然。


    你們總問我想不想回端國。


    瞧啊。


    該來的,不該來的。


    在人生的某個點,總會出現。


    驚喜有之,悲傷有之。


    他拉起我的手向外走,偏生道了聲:“得罪了,公主殿下。”


    身影隱在暗處,我見到淩瑉被一眾士兵圍住,他身披盔甲,手握長劍,臉上沾染了鮮血,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他的身邊尚有幾位死士。


    而我卻再挪不動一步。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很戾的一麵,眉眼間盡是風霜淩厲,揮劍傷人毫不留情。


    可我們都知道。


    他毫無勝算。


    毫無勝算。


    他還在這裏,便是要遵守淩國王室最後的尊嚴。


    他便像這世間烈酒般,見者難忘,情難自禁飲下,卻惹辛辣灌腸。


    “公主,該收心了。”


    他在身側提醒。


    過往種種皆浮上心頭,無論是月夜深談的溫柔,還是縱馬不羈的自由,無一不提醒我此人已深入心間。


    我見到有弓箭手瞄準了淩瑉的方向,他分明無法顧及到此。


    我拚了命想上前,可身子卻被拉住,甚至連嘴都被捂住。


    他在身側輕輕呢喃:“得罪了。”


    電光火石間,一人擋在淩瑉身前。


    是她。


    秦如絮。


    原來,她一直未走。


    她倒在他的懷中。


    可他的目光越過眾人,投向我。


    我看見他的口型。


    快走。


    他讓我走。


    而我依舊在奮力掙脫那人的束縛。


    身邊的死士依舊在奮力抵抗,他提起手中的劍,狠狠刺入那弓箭手的胸膛。


    那弓箭手甚至未來得及射出第二支箭。


    不知何時湧上一眾弓箭手,齊齊射箭。


    如絮猛地起身,擋在淩瑉的麵前。


    她的身上漸漸堆滿了弓箭,而她身後的淩瑉,滿臉寫著震驚。


    這世間,還有何事,比愛而不得更可悲。


    我隻覺一陣疼痛感襲來,隨後失去了意識。


    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


    再見。


    前路遙遙,再也不見。


    行路顛簸,朦朧間,我似乎是在馬車上。


    “嚐盡悲歡之後,便是你歸來之時。”


    有人於我耳畔輕輕呢喃。


    嗬……歸來?可我早已放不下。


    當我睜開眼眸時,卻發現車廂之中隻我一人。


    掀開簾子,望著這條陌生而熟悉的路,心上不由泛起異樣的漣漪。


    他死了。


    我為數不多的朋友,終究以這般壯烈的方式離我而去。


    “公主,你醒了。”磁性的聲音響起,是帶我離開的人。


    我看著他低眉順目的模樣,心中煩悶不已。


    “滾開!”


    “是。”他當真聽從我的話,退下,還我一片安寧。


    可我的心中分明是疾風驟雨,又何來安寧一說。


    可笑啊。


    傍晚,我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終是忍不住抬手握起一塊糕點。方送入口,便聽得簾外磁性的聲音響起。


    “公主,屬下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不語。


    他添,“公主如今既然要回端國,便要擺出天家公主的儀態,過往種種皆為夢,終是一場空。”


    我咽下最後一口糕點,直到心變得麻木。


    “好。”


    隻一字,擲地有聲。


    我抬眸,“你是何人派來的?”


    他低眉順目,“屬下是驚月長公主派來,特地帶質女回家的。”


    驚月長公主。


    我的生身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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