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端王宮大擺酒席,宴請八方,美其名曰:為鳳引公主接風洗塵。


    而我這個主角,隻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飲酒。


    一杯接一杯,愁緒萬千,隻此一招,將悲傷化作麻木。


    “然兒,上次目睹你的舞姿之後,便再難忘記,今夜你不如再舞一曲?”


    我盈盈起身,“然璃舞技拙劣,難能得端王抬愛,喜不自勝,這便換舞服前來。”


    我跳的與當初在淩國琉卿宮所跳正是一支舞。


    舞畢。


    我抬眸輕笑,恰巧迎上端王讚許的目光。


    “鳳引一名果真是名不虛傳,吾等今日有幸一睹公主舞姿,便是生生也難忘懷。”


    鳳引公主一舞豔絕天下,一時成佳話,流傳而出,竟多了不知幾個版本。


    自然,這是後話。


    我隻記得那一夜,我退下後,複飲了許多酒。


    我心知醉的不輕,偏生礙於麵子,不肯教人瞧出半分。


    終於等到端王不再提起我的名諱,借了醒酒的由頭便逃了出去。


    吹著冷風,不由清醒了幾分。


    可走著走著,我竟不知去了何處。


    端國的宮殿,我早已沒有那麽熟悉。


    恍惚間,遠處似乎立著一位少年郎,見我踉蹌,竟姍姍上前,扶了我一把。


    我望著他渾然陌生的臉龐,心底微微有些失望,卻揚了揚笑臉,不教人瞧出半分真實情緒。“你是哪家的公子?”


    他怯生生道:“回稟公主殿下,臣是戶部尚書之子。”


    我勾唇,“很好。”


    我輕輕摟住他的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說吧,你想做什麽?”


    他卻被嚇得不輕,慌慌張張地跪下身,“臣下是真心喜歡公主殿下的,哪怕……哪怕公主隻是將臣下當做玩物。”


    我見他這般禁不起逗弄的模樣,不覺無趣,轉身欲走。


    不知何處又來了位公子,拉住我的衣袖。


    “公主,他禁不起挑逗,可臣下能,公主瞧瞧臣下如何?”


    來者是個眉清目秀的公子。


    不必說。


    端王怕是將我的行蹤摸得透徹,便是來醒酒,也為我安排了一眾公子,今夜我若不挑一個,委實對不起他老人家的美意。


    我勾起他的下頜,盈盈一笑:“是個眉目清秀的主兒,可惜本宮喜歡桃花眼,你生的卻是杏眼。”


    他神色一凝,失落地離開了。


    遠處,他一襲黑衣,便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裏,便成了一道風景。


    容顏與他,何其肖似。


    我上前,“你也是端王召來的?”


    他訝然,“不是。”


    也是,這般清冷的性子,哪裏又做得來裙下之臣。


    迷迷蒙蒙向前走。


    又閃出一人,“公主乏了,不如由臣下帶您去歇息。”


    夜色幽深,我借著月光打量他的容顏,與心底那人無一處相同,使勁全力推開,誰知用力過猛,一個踉蹌向後退去。


    跌入一個格外溫暖的懷抱。


    我回眸,黑衣,墨發,薄唇,桃花眸。


    我輕輕撫上他的眉眼。


    淚,不可抑製地落下。


    “阿涼,這皮囊便是再如何相像,也終究不是你。”


    他皺眉,“公主,你醉了。”


    “若是醉了,能同你說說話,那豈不是極好。”我挑眉,“你是哪家的公子?”


    他渾然不在意我言語間的輕佻,拱手道:“宣國使臣,實非端國門戶。”


    我勾起他的下頜,“從了我,便讓你這般不情願?”


    他不語。


    我頗是輕佻地湊近他,“罷了,本宮瞧著你這番作態,也強求不得。”正欲離開,豈料他握住我的手,言語間卻是滿滿的警告之意。“你莫後悔。”


    悔。


    我平生從未悔過任何事。


    除了那件事。


    心口一痛。


    很快走進了一個荒僻的小院,我將他抵在石桌之上。纖手拉開他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我低喃:“悔麽?”


    他眸中卻滿是戲謔之色,“你們端國女子便是這般行待客之禮的?”語罷,笑吟吟道:“不過既然是端國公主,臣勉為其難應下這婚事,也是無妨的。”


    勉為其難?


    他的語氣聽起來無端令人火大。“怎麽,聽起來倒像是委屈了你?”


    他卻輕輕皺眉,“公主若是不能給臣一個名分,平白無故染指了臣可是不好的。”


    “你很像他,但終究不是他。”


    我輕輕笑了,隨後替他將衣裳拉好。


    “你走吧。”


    “不要讓本宮再見到你。”


    後來,我確而未在宮中見過他。


    在端國的日子,過得確實滋潤。


    我言語間不必再有頗多顧忌,便是惹怒了旁的人,也能因著一份愧疚之心在端王那處混的順風順水。


    翌日。


    我正獨自一人在院中品茗,拂玉卻帶了一人來。


    我未回頭,隻是聽著腳步聲不像是一人。


    “不是說,不要打攪本宮?”


    拂玉:“公主,屬下方才回宮,碰巧遇見了您的故人。”


    “故人?”


    我的故人又有幾個呢?


    我回過頭,卻發現不知何時拂玉已離開,而剩下的一人……


    紅衣飛揚,神色落寞。


    她哭著抱緊我。


    “璃姐姐!若不是端王為你辦了接風宴,我尚且不知,不知你亦在端國。”


    良久,她方鬆開我,坐在一旁,神色間是滿滿的疲倦,頗有一種多日不眠不休之感。


    我看著她平坦的小腹,“安雅,你的孩子呢?”


    估摸著日子,我來端國已有三月有餘。


    “前日裏生了,是個早產兒,皺皺巴巴難看的緊,我都想同他撇開關係了。”談起孩子,安雅不由眉飛色舞,言語間是幸福四溢。


    “不如讓我做孩子幹娘如何?”我看著她憔悴的模樣,不由有些心疼,“你現下居於何處?若是不嫌棄,便在此處同我擠一擠?”


    語罷,我一拍腦袋,“公主府已建的差不多了,到時你還可同我一起去公主府。”


    她難得眉梢染上愁緒,“璃姐姐,實不相瞞,我來此地並非無意之舉,安雅心中有句頗是矯情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呼吸一凝,微微有些好奇:“你說。”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窩,難得露出溫柔的一麵:“我這心裏似乎有一道光,指引我來到端國,我始終相信,他沒有死。或許,他現下便離我很近。”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我感覺得到的。”


    “所以,你是想尋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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