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走了,你也該走了。”說話的是一個穿灰色布袍的白胡子老者。


    在他前麵是一段殘樹。


    樹幹粗大,被雷擊過,大半地方是焚燒後的黑。


    老者身邊坐個光頭少年,兩腿前伸,有些呆的看著這段殘樹。


    聽到老者說話,少年多看了殘樹好一會兒才起身:“是。”


    老者歎口氣,轉身下山。


    一座小山,山上隻有這一棵樹,曾經的神木,如今的殘樹。


    山下是一片連在一起的院落,跟山上的這段殘樹一樣,已經衰敗。


    光頭少年走近殘樹,抬手按在枯敗的樹皮上,似乎在感受著什麽。


    這裏是神木宗,這段殘樹就是神木。據說有萬年之壽。


    一株老樹,不論存活多久,終要死去。


    一個宗門,不論如何輝煌,也終要如同老樹一樣……


    右手按在枯木上,深吸氣,發力,掌中湧出絲絲真氣沒入樹幹中。


    好像是在治病救人那樣,少年試了好久,直到全身大汗才收手。


    神木……死了,樹皮下麵的殘木如同焦炭一樣沒有活氣。


    少年抬手擦汗,退後幾步行大禮,轉身下山。


    山下院落一片破敗景象,雜草叢生,門窗破爛,院牆有多處壞損。


    老者站在前路,手拿黑色布包。待少年走近,老者遞過布包:“該說的話都說了,走吧。”語氣有些索然。


    少年接過布包放到地上,跪向老者:“老師,我走了。”


    “嗯。”老者轉身走進院子。


    少年對著院門磕頭三聲,拿起布包離開。


    一個月後,光頭少年出現在大都青雲武院。


    青雲武院在大都西北方向,占地頗廣,院內有山水湖泊,有樹林莊稼,有上萬間房屋。無數條路連接著各個分院和無數講堂。


    青雲武院有學生五萬。


    武院正門是一座巨大牌樓,上書四個大字,青雲武院。


    以牌樓為界,走過牌樓是寬闊街道,有學生往來。牌樓這一邊店鋪林立,藥鋪、丹房、酒家……應有盡有。


    少年對比著牌樓兩邊看,這便是青雲武院?全國最有名最好的三大武院之一?


    牌樓下麵守著十八名黑服青年,昂首挺胸,負手而立。


    少年猶豫一下,過去問路:“請問……你知道丹院有個叫方青的丹師麽?”


    黑服青年偏了下頭:“那裏有地圖。”


    順勢看去,道右邊立著一麵地圖,標識著武院內部各個分院以及各個訓練場、講堂的大概位置。


    少年有點疑惑,這就進入青雲武院了?


    試著從黑服青年身邊走過,無人攔阻。


    去看地圖,青雲武院中心位置是宗師堂,偏北有一座山峰,用虛線圈出範圍,寫著丹藥分院四個字。


    記住路線,光頭少年又看了一眼黑服守衛才離開。


    道路寬闊,幹淨,不時有穿著武院服裝的學生經過。來來去去的,嘻嘻哈哈的何其快樂,一個個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男的精神帥氣,女的英姿颯爽。


    光頭少年有點羨慕,感覺所有人都是那麽“好”,也許……我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一路經過許多地方,有高牆、有高樓、有高樹……還有高高的野獸?道邊高牆之上有個腦袋巨大、脖子特長的“野獸”竟然低著頭在吃樹葉?


    這是什麽?少年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除他之外,往來學生並沒有多看那個大家夥一眼……是自己大驚小怪。


    走了大約二十分鍾,前麵出現個小廣場,廣場中間是噴泉,噴泉中心是一個金色大葫蘆,從葫蘆嘴向外噴水。


    噴泉後麵是兩扇木門,上麵竟然爬滿藤蔓?


    走近觀看,忽然有人說話:“新來的吧?”


    循聲望去,大門邊上還有一扇小門,小門後麵是一株高樹,樹上麵坐個紅衣少年。光頭抱拳道:“師兄好。”


    紅衣少年跳下樹,幾步來到光頭跟前:“你這個腦袋……怎麽這麽亮?”說著話抬右手去摸。


    光頭急忙退步。


    “不像是刮了……天生禿老亮?”紅衣少年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光頭上麵。


    少年咳嗽一聲:“師兄好,我叫原亮,想要求見方青師叔。”


    紅衣少年臉上出現奇怪表情:“你這個名字……是根據發型起的?”


    原亮又咳嗽一聲:“不是。”


    “你這個發型……錯了,你沒有頭發。”紅衣少年又近一步,盯著原亮的光頭仔細看。


    原亮很無奈:“麻煩師兄幫忙通稟一聲,我叫原亮,我師父叫木守,方青是我師叔。”


    “我沒聽明白,重說一遍。”


    “我叫原亮,我師父叫木守,方青是我師叔,我師父的師弟。”


    “木守?什麽名字?木頭的木,守衛木頭?哪個門派的?方老師什麽時候拜師了?”


    這家夥怎麽這麽多問題?原亮有點撓頭,摸出張金元票雙手奉上:“麻煩師兄。”


    紅衣少年掃了一眼票上的數字:“大哥,十塊錢?”


    原亮沉默片刻,收起金元票,放下布包,活動手腳。


    紅衣少年笑了:“咋地?要動手啊?”


    原亮沒接話,退後兩步深吸氣,猛地張嘴大喊:“方青!”


    一道氣流噴出,空氣變成炮彈一樣射向天空,轟的一下,震響丹院上空。


    紅衣少年變了臉色:“要死啊!”衝過去捂原亮嘴,跟著抓向原亮手腕。


    原亮退步閃避,紅衣少年沒抓到人,急了:“帶你找師叔!”一步跳到側門前麵,推開小門:“快!”


    原亮撿起布包進入小門。紅衣少年趕忙關門:“跟上。”朝東北方向跑去。


    紅衣少年跑很快,眨個眼的時間竄出去二三十米。原亮也不慢,快步跟上。


    能跟上?紅衣少年看他一眼,加快速度。意外的是原亮還能跟上。


    丹院內部道路比外麵的道路要複雜一些,道路變窄,拐來拐去,甚至從林間穿過。


    跑出一片小樹林,紅衣少年停步回看,確認沒有武衛追來,才衝原亮說話:“靈運?”


    原亮搖頭:“鍛體。”


    “鍛體?”紅衣少年有點不相信:“鍛體幾年?”


    武修一道,從鍛體開始,而後靈運,入境,出塵,這是武修四境。世間武修大多止步於靈運,能夠修行到入境便可以成為戰將級高手。畢竟人生短短百年,總有太多事情忙碌、煩心,又有酒色財權等無盡誘惑障亂耳目,能夠潛心修行的人是少數中的少數。


    聽到紅衣少年問話,原亮想了一下:“敢問師兄名諱?”


    紅衣少年遲疑片刻,歎氣道:“我叫潘大。”


    “潘大?”原亮有些意外,現在起名字這麽不負責任麽?


    “意外吧?驚喜吧?”潘大歎氣:“看我這張帥臉,我這身材,我這修為,還有我這聰明的頭腦,竟然叫這麽個破名字。”


    “你還有弟弟?”


    “沒有。”


    “有妹妹?”


    “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為什麽叫潘大?”


    “我爹高興!”


    原亮琢磨琢磨:“按說,你有這麽個名字,是不是不應該嘲笑我的名字?”


    “我高興!”潘大轉身就走:“聒噪。”


    樹林外是一片植園,從小道出來有個小木門,連著低矮的籬笆牆。偌大植園由十幾道不同顏色的籬笆牆將其割分。附近有幾條水渠,還修著四間院子。


    潘大指著偏北的一間院子說話:“方老師的家。”


    “師叔住在丹院?”


    “方老師是唯一一個住在院裏的丹師。”潘大指著另外三個院子說話:“這個院子是封金大師的,第二間院子是羅元大師的,最後那個院子是辛大有大師的。”


    大師是煉丹大師,方青隻是煉丹師。


    他倆站在這裏說話,植園裏走出一個穿暗黃色學服的青年:“不懂規矩麽?這裏不允許進入。”


    潘大抱拳:“這位師兄,這位小兄弟是方青老師的師侄。”


    那青年有些疑惑:“方青老師收徒了?”


    原亮趕忙拿出一封信:“我師父是方青師叔的師兄,這是師父寫的信。”


    青年掃了一眼信箋,想了一下:“那也不能隨便進入,在這等著。”轉身進入植園之中。


    青年去北麵宅院叫門,開門的是個女子,兩人說上幾句話,女人回去院子。


    又過一會兒,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有點富態的中年人出現,跟青年回到小木門這裏。


    瞧著很和氣的一個人,四方大臉,帶著笑意的眼睛打量原亮:“你是我師侄?”


    “你是方青師叔?”原亮問話,與此同時,潘大躬身:“老師好。”


    方青嗯了一聲,一個字接了倆人說話。


    原亮雙手奉上書信:“家裏的樹倒了,師父讓我來見師叔。”


    方青接過信,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信封,再看向原亮:“你師父結婚了?”


    “沒有。”原亮輕聲回話。


    方青拆信觀瞧,快速掃過一遍:“先回家。”轉身走進植園。


    原亮衝潘大抱拳:“多謝師兄帶路。”又對青年抱拳:“多謝師兄幫忙。”


    青年笑了一下,轉身離開。潘大笑嘻嘻使個眼神,退回樹林。


    原亮跟著方青在植園中行進,穿過一片片草藥綠植,不多時進到北麵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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