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位姑娘?”成毅丟來一酒壇,齊鴻穩穩接住。


    酒館門外的大街上,謝喬與巡邏的府衙丁捕頭在說話。


    “丁捕頭,有禮了,妾方才路過右側胡同巷聽到有幼童啼哭,見一藍衣簪木槿花女子形跡可疑,恐與小兒失蹤案有關。”


    習武之人聽力超於常人,目標距離不足十丈,聽得一字不漏。


    “不錯,與你很相配。”


    “毅兄誤會了,謝姑娘天賦異稟,有過人的本事,可助我成事。”


    “我沒誤會,文武雙全,事半功倍。”


    齊鴻無奈搖頭道:“毅兄就愛拿我說笑。”提起酒壇大飲一口,痛快。


    “聽說她以前足不出戶,現在成日在街上溜達,所為何事?”


    “那日......”


    齊大人,該我了......


    她雙眸清澈不染纖塵,目光犀利如刀鋒,使我無力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我掙紮不過,不如坦白,就算信錯也認栽。


    “謝姑娘,請問。”


    “齊大人,報效國家應去從軍,從江陽遠道而來京師,為何故?”


    “洗雪冤屈,手刃仇家。”


    “齊伯侯家通敵之事?”


    “我爹沒有!”


    “你是?”


    “齊伯侯次子,齊鴻。”


    “益州江陽郡守齊廣泰,實為何人?”


    “本家叔伯仁義為懷,冒險收留我兄弟二人,對外稱義子。”


    “果然......可事發時,你尚在繈褓,如何確信先考含冤負雪?”


    “若非歹人有意構陷,何苦趕盡殺絕,致使我母親成了刀下亡魂;若非乳母抱來親生二子偷換,助我們出逃,齊府不會有二百八十五具焦炭;若非義士相助,我和阿兄亦難逃追殺,阿兄年僅五歲痛失一臂,抱我乞討至益州,途中險些喪命;若非伯父仁慈收留,我兄弟二人絕不可能幸存至今。樁樁件件,皆是鐵證。”


    “抱歉。”她雙目低垂、眼睫撲閃,收起奪人的尖銳,倒溫柔極了。


    “不必抱歉,從我選擇踏進京城那日起,有些事注定逃不開,隻能麵對。”


    “可知仇人是誰?”


    “輔國相爺方頤文。”


    她驀地抬起頭,嘴唇微動,想說的話又咽下,到底沒有說出口,轉而給了一個堅定的眼神:“妾願大人,心想事成。”


    回到現實,齊鴻神情動容:“我打探過她的身份,分明是個局外人,竟執意要幫我......”


    “天公見憐,得道者多助。鴻弟隻管去,需要時盡管開口,為兄定萬死不辭。”成毅摔壇為誓,豪氣雲天。


    “大當家的,藍衣小妞轉眼沒影兒,跟丟了。”


    土匪頭子大聲嚷嚷:“奶奶的,一個個草包、飯桶、廢物,都把招子擦亮咯,窩山裏素了老子這麽久,今天必須得開葷!”小嘍嘍們挨個吃了巴掌。


    “哎喲,是是是。”


    “大當家的,饒命。”


    ......


    嘍嘍甲:“看,這邊有腳印,那藍衣小妞肯定沒走遠。”


    “還等什麽,給老子追啊!”


    嘍嘍乙:“老大,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去追畫上女子,那位貴人說了,捉住給這個數!”


    他張大誇張的嘴型,五指伸長,示意五千兩。


    大當家的撓撓頭:“他娘的,畫上女的長得好生嚇人,你認個背影,就拉著老子跑來這麽遠,要認錯了,老子先剁了你個癟孫!”


    嘍嘍乙嚇得縮回腦袋,灰溜溜跟上隊伍搜尋藍色身影。


    大當家的張牙舞爪,大笑:“先把那個藍衣服的抓了,讓老子開開葷,再讓你等小的喝口湯,嘿~”


    嘍嘍丙嘟囔:“白花花的銀子啊,拿錢辦事才是正事,有了銀子要什麽沒有,寨子裏窮得都快揭不開鍋,白白到嘴邊鴨子讓飛了......”


    吵得人心煩,土匪頭子一腳踹得小嘍嘍翻了幾個跟鬥,罵罵咧咧。


    “你他娘一群廢物還有臉說,從人家出門跟到這裏,還不是跟丟了,淬,八字走了背運,跟一個丟一個。”


    “啊!別過來!”藍衣女子哆哆嗦嗦,掙紮要跑。


    謝喬迅速撲上去,捂住她嘴:“噓,別出聲,引來就遭了!”


    “什麽聲音!”


    “老大,好像是那邊!”


    “追!”


    “......”


    她看清謝喬是女子,冷靜下來點點頭。


    四周沒有動靜了,謝喬方慢慢鬆開她:“山賊性子急躁,明顯對此地不熟,附近且有官兵巡邏,絕不敢大肆搜捕,當口躲過就平安了。”


    藍衣女子仔細打量她:“姑娘衣著不菲,應當是大家千金,怎會平白出現在這裏?”


    “那就要問你咯。”


    謝喬今早出門尋齊鴻而來,知他與成毅在酒樓飲酒,意欲結交成毅。


    出門沒幾步,便發覺身後有一夥人尾隨,當機立斷,故意在街上隨意溜達,尋找機會探查其動機。


    經過酒館見他二人正在飲酒,奈何有群人緊跟,隻好匆忙路過,以防暴露與齊鴻相識,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也就在此期間撞破另一樁案子。


    女子立即警覺起來,臉上充滿了戒備:“我不認識你。”


    謝喬緩緩道來:“拐賣幼童,天誅地滅,按律重則五馬分屍,輕則當黥麵流放。被抓住先給苦主打個半死,官府拉都不帶拉的,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該你造孽的報應。”


    她沒有辯解,而是深深垂下頭,愧疚不安,似乎在說:我別無選擇。


    “我念你良心未泯,專門來渡你,若戴罪立功,當消弭些罪孽。”


    謝喬之所以在街上留意她,皆因她行為很是不尋常。


    藍衣女子懷中備有飴糖,以逗街邊落單幼童,並隨身攜帶小風車、撥浪鼓等小玩意,哄小孩手法嫻熟,見孩童親人來,不敢直視飛速離開,找下一個目標。


    她沒想到,一個人販子竟也能為了保護孩童,與惡犬相搏。


    善良護犢,又行拐賣之事,多矛盾的一個人。毫無意義的苦肉計,若非她神智有失,便是出自真心。


    藍衣女子克製著情緒,時不時啜泣幾聲,緩緩拉起袖管,疤痕累累,新舊交替。


    “我但凡有一點兒法子,也不願做這喪盡天良的虧心事,隻有給孩子們稍稍照顧一二,不至於活得太苦。”


    果然。


    “喂,泥菩薩,今日遇見我是你的造化,你拐娃娃那糖給我一顆,我餓了。”


    能不餓嗎,街上溜達大半天了,又跟著她跑進山裏,腿都走細了。


    她破涕轉笑:“泥菩薩?你起的什麽渾名,我有名字,叫芍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為皇權折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叁月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叁月酒並收藏我為皇權折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