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雅客,眉目含笑,有著數不盡的風流,不著白衣也是如此好看。


    美人在側,身段款款,顧盼生輝,兩兩對視裏情意綿綿。長風吹拂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絲帶似有情將他繞,青絲在斜風中跳躍,屢屢觸碰他的衣衫。


    相思半月來,再見如此光景,連自己也覺得他們般配極了。


    那個眼神滿是愛憐,像極了他為自己作畫時的樣子,謝喬心裏酸得發苦。


    佛說五蘊六毒皆是虛妄,遇見他之前,我不知道什麽是心動,什麽是魂牽夢縈、朝思暮想。


    年少赤誠,說不在乎,那是假的。


    我以為,在他心裏,我是不一樣的。我那麽篤定,那麽信誓旦旦。


    原來,先動情的那個,最傷神。


    逃吧,莫讓人看了笑話。


    徐丹見她兩手空空回來,失魂落魄,問喬姐姐怎麽了。


    她生生擠出一個笑容,含著淚說想騎馬。情緒占據心頭,壓製了理智中那個叫做畏懼的東西。


    謝喬拉過韁繩,照著齊鴻教的,一氣嗬成上了馬。待徐丹上馬,她已遠離視線。


    郊外圍場廣袤,馬兒呼嘯奔跑,男兒愛在風中馳騁,原來這般痛快,酣暢淋漓。


    謝喬也不操控方向,拉緊韁繩任馬兒隨意奔跑,耳邊狂風呼嘯,突然覺得其實沒那麽難過,淚水終於不爭氣的流下來,被風刮過,零星點點飄落在風中。


    突然,不知道哪兒蹦出個人,馬兒受驚失控,提起前蹄,似乎想把座上人甩下。


    這一幕似曾相識,謝喬的心瞬間從胸膛提到了嗓子眼,雙手已經快抓不住韁繩,幹脆往前一傾,死死抱緊馬頭。


    她應付馬兒沒有經驗,最壞的結果大概是是墜馬殘廢,抱憾終身吧。


    下一刻,紫色身影閃過,穩穩落在她背後。他一手攬過她的腰,一手拽過韁繩,牽製住馬頭……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歸於平靜,低頭吃草。


    “還好麽?”南溪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把臉埋低,帶著哭腔懦弱道:“一點都不好……每次都在你麵前出糗,真是狼狽。”


    耳畔回風搖曳,他輕聲笑著:“沒事了。”


    “喂,摟夠了沒?南溪,管管本王啊,本王非宰了這瘋馬不可!”


    看著地上平躺的那個人,謝喬想,他隻是為了護晉王,或者路見不平順手而已……和那次一樣,隻是無意……


    可是,你這無意穿堂風,偏偏叩心門。


    “不得了,這位姑娘比本王最寵愛的美姬更嬌俏三分,不知姑娘家在何處,姓甚名誰?”


    “放肆!你這個小女子怎敢用這種眼神看本王,很好,本王記住你了~”


    南溪不理會他,輕拽韁繩轉身而去。


    “你們都不把本王放眼裏,南溪,你過分了啊!”晉王歎口氣,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識相的走開了。


    馬兒在他牽引下,十分乖巧溫順。


    慢悠悠前行著,他坐在她身後,雙手穿過她臂下握住韁繩。


    謝喬不知手應該往哪裏放,剛想抓馬鞍,碰到他的手,倏而彈回來,蜷起手臂放在胸前,夾緊胳膊繃得筆直,生怕不小心再衝撞到他。


    他似乎在笑,謝喬偏頭看過來,顛簸中失去平衡,結實落進他懷中。


    他眼中滿是柔情,好像又不太一樣。


    回到槐樹邊,那位姑娘手裏拿著紙鳶,走上前遞過來,盈盈淺笑:“料想是這位姑娘落了紙鳶,才叫南溪哥哥如此看重。”


    “南溪哥哥?”謝喬驚詫,有點不好意思。


    “王爺早一步到,在下受其所托,接玉姑娘來赴賽馬之約。”


    “嘻嘻,王爺應該就在那邊吧,玉兒在此告辭,不打擾二位了~”


    “請。”


    “告辭。”


    “玉姑娘原是書香門第,家中遭難被迫賣入教坊,晉王憐惜,欲為她贖身,接入王府,她知道晉王即將成婚,不願為王府家眷,執意留在教坊。”


    謝喬由衷讚賞:“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可久留教坊畢竟不好……”


    “王爺與我時常探望,有晉王庇護,暫且不會有人為難她,王爺有言:將來以義妹之禮,送其出嫁。”


    “時常,探望……”


    地字零號說過,幾大楚館名伶、花魁為一俊秀公子大打出手,慕席公子連日備受冷落。


    該不會就是……


    她假裝不經意,試探:“聽說,各坊花魁娘子為公子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在下是有要事,並非尋花問柳,造成誤會,望謝姑娘不必介意。”


    “啊,沒有,好……”謝喬倏地紅了臉。


    我介意什麽呀,就算是,又與我何幹,真、真是的。


    從他出現,謝喬的心跳再沒慢下來過,手心是燙的,心裏也是滾燙的。


    手中紙鳶提著兩行詩:


    蘇溪亭上草漫漫,誰倚東風十二闌。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紙鳶尾處一枝含苞待放的杏花,別人或許猜不透,他不會不知……


    下了馬,她說了近日來發生的許多事,他耐心聽著,像老友般閑話家常。


    在他跟前,自己總有說不完的話,恨不得一簍子全倒出來。


    聽到她說道,山中遇險與歹徒周旋時,南溪微微蹙眉。


    “以後不可冒進,萬事有我陪你。”


    “我非冒進,確實是考慮不周......等等,你,你說什麽......”


    “我定不會讓你陷入險境。”他清冷無塵,眸中有浩海星辰。


    謝喬覺得有些飄飄然,想起隨身攜帶的穗子,羞怯從懷裏掏出,伸到他跟前,“公子三番兩次相救,阿喬無以回報,以此物略表心意,還望公子不嫌棄。”


    南溪雙手捧起玉笛:“我很喜歡,有勞喬兒親自為我係上。”


    係好穗子,謝喬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歡喜和傾慕,嘴角不經意揚起。


    “謝姑娘!”


    “謝姑娘!”


    “謝姑娘……”


    遠處傳來呼喚聲,仔細一聽是齊鴻的聲音。


    “是丹兒他們來尋我了......”


    “去吧。”


    謝喬癟著嘴搖頭,南溪摸摸她的頭:“五月初八,我會與王爺同去敬香。”


    然後,他將手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隻怪公子太美,姿勢過分妖嬈,憑謝姑娘的聰明伶俐根本無心領會。


    “你在這兒幹嘛呢?”


    “我……”她一回頭,公子已經不見蹤影,便舉著紙鳶敷衍說道,“我撿紙鳶,你怎麽來了?”


    “徐小姐說,你剛學會騎馬,跑太快,她沒能追上,很是擔心。怎麽著,剛學會走就想跑,莫不是想借此機會巧施苦肉計,以便投懷送抱?”


    “閉嘴!”謝喬捧著紙鳶,蹦蹦跳跳往回走。


    沒有一個謊言經得起推敲。


    齊鴻駐足原地,陰沉著臉望著原地出神,那個人是誰。


    “還不走,杵那兒想什麽呀?”


    齊鴻麵色一轉,笑著說:“沒什麽,想你什麽時候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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