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走到謝喬身邊,攬過細腰抱起,對眾人頷首道:“請。”


    大夥兒麵麵相覷,才看明白,原來是謝小姐的情郎。這樣好的身手,恐怕全寨中加一塊兒,也不是他的對手。


    發現大家用非常曖昧的眼神看著他們,謝喬臉漲得通紅。什麽跟什麽……解釋啊!她想下來,發現壓根使不上勁。


    南溪附耳用隻有他倆聽得見的聲音,含笑意說道:“以防不測,我點了你的穴道。”


    謝喬氣不打一處來,怒目圓睜對著他。


    這番親密的舉動,讓一眾小嘍嘍豔羨不已。多好的仙姑啊,怎麽與一個沒二兩肉的竹竿纏綿悱惻,健碩的膀子才是美男該有的樣子。


    她見眾人神色更加興奮好奇,誤會更深,心中懊惱極了,索性閉上眼,隻當自己是個擺設。


    “公子與謝小姐,郎才女貌、情深義重,是咱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其中原委老朽也與謝小姐坦白,綠林草莽圖財活命,不願結怨,自當放謝小姐回去,隻是請二位貴人給大夥兒一條活路,老朽拜謝!”


    二當家的附和:“於某拜謝兩位大恩!”他眼睛轉向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癱在椅子上大喘息,滿臉不服氣,鼻子不停哼哼,同南溪匆匆拱手,敷衍了事。


    “敢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老朽不才,門文閔,懷有德,閔懷德,不知公子有何賜教?”


    “先生受苦了。”


    “額?不敢當不敢當……”


    白衣公子聲音清淡如水,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道:“多謝幾位對我喬兒照顧有加,叨擾數日,無以為報,有情報二則,可解眼下難題。”


    “其一,寨外八百米處駐紮官兵為王府親兵,晉王奉旨親自領兵剿匪;其二,在下觀古羊嶺山勢崎嶇、隧洞奇多,先輩必設有鮮為人知的逃生小徑,出京潛水路南下至益州,各郡縣皆有征兵、擴充行伍,不問出處。”


    謝喬心想:帶兵來剿匪的是晉王,他卻來通風報信,果然是他們與土匪勾結。


    閔先生大喜,激動不已,熱淚盈眶:“多謝公子大恩大德!”


    大當家的那莽夫還沉浸在比試輸了麵子的氣忿中,二當家等人皆神情放鬆、默默舒了一口氣。小嘍嘍們歡呼雀躍:“早就不想做土匪,吃不飽、穿不暖的,真忒憋屈!”


    閔先生有些反常,直覺告訴謝喬,黑虎寨中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秘事。


    別看她在土匪窩裏有模有樣做起了神棍,於情報工作一點兒沒落下。做著徹頭徹尾的神棍,以天命傍身,連哄帶騙,輕鬆得到情報。


    二當家的如此有勇有謀的人物,對鄙俗的大當家的確是忠義非常。


    原來,當初大當家的還未落草前,是個殺豬的屠夫,市稅高漲,又爆發豬瘟。沒了生計的他,隻得每日在亂葬崗從屍體身上摸寶,再賣給當鋪換著銀兩。


    窮困潦倒的大當家於亂屍中,摸到還有一息尚存的二當家,拖回了家,當了祖傳殺豬刀,換了藥錢給他救命。


    二人遂拜了關公,結伴上山,在黑虎寨編了名號落草為寇。大夥兒隻知道大當家姓卜,二當家姓於,名諱不詳。


    老當家的是綠林一等一的好漢,瞧屠夫為人實在,又無功夫傍身,便傳授了一套刀法,沒想到屠夫頗有悟性,也成了一代頭目。


    閔先生是寨中資曆最老的,老當家劫富濟貧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寨中做起了賬房先生。


    老當家壽終正寢之際,把一屋子老老小小托付給了大當家他們三人,臨終囑托眾人,不可行有孛道義之事,多行不義必自斃。


    大當家的這個土匪頭子,做得不算威風,平日裏在山中打家劫舍,謹遵三句江湖道義:老幼婦孺不可欺、忠義良善之輩不可欺、貧苦困頓之人不可欺。


    過山崗的不是老幼婦孺,就是貧窮百姓,不能下手;一幫烏合之眾,遇見功夫高的或者人多勢眾的又打不過;老當家的當年俠名在外、震懾四方,猥瑣奸佞之輩不敢隻身打此山頭過。


    五年前,一眾人走西口謀活計,夥同兄弟山頭劫持官道,圍了謀富庶權貴人家的車隊。


    聽說車裏的是個貪官汙吏。那好家夥,大當家的忍不住高喊備了許久的劫道台詞:“呔,狗官拿命來!”


    也不知道從哪蹦出了身材魁梧、功夫奇高的少俠,將眾人打了個落花流水、遍地找牙。


    大當家的帶著兄弟灰溜溜逃回古羊嶺,大罵:“奶奶的,蒼天無眼,貪官也有人護!”


    守株待兔不是長久之策,打劫的土匪們坐吃山空、三餐犯愁。此時,有神秘貴人敲門,隻需辦成一事,二三十年都不愁沒飯吃......


    後來,就是謝喬親身經曆的跟蹤與埋伏截殺。


    這群土匪看著惡貫滿盈、窮凶極惡的,實際上,雷聲大雨點小,憋屈又倒黴。難得一次撇下良心辦點事,想做個徹頭徹尾的惡匪,也沒能成功。


    閔先生拿出老當家的遺物,找到逃生暗道,讓眾人收拾行李準備逃生。複而,向公子再三確認,來人是否真是晉王。


    謝喬還在神仙公子的懷中抱著,瞅準機會,試探道:“我情郎可是晉王的心腹謀臣,他既然已知暗道,你們就不怕屆時將你們一網打盡?”


    大當家的拔刀意欲再戰,高喊:“呔,狗官拿命來!”


    南溪抱著謝喬閃到一旁,對她無奈笑笑,向其他人解釋:“在下跟著各位一起,若遇不測,我與喬兒皆是人質。諸位可放心。”


    謝喬慍怒:“你可真厲害。”


    二當家將大當家往外拖:“謝小姐說笑的,大哥莫當真!公子既然要抓咱們也就不必進寨告知情報,於某信得過公子。”


    嘍嘍說:“頭兒,咱們窮得叮當響,沒啥好收拾的,二狗子剛來報,官兵攻上來了,咱們快跑吧!”


    眾人轉進暗道,僅閔先生遲遲未動。


    二當家的過來攙扶他,閔先生笑談風聲道:“老朽垂老,既不能跋山涉水,也不能行軍打仗,此事莫再提了,爾等速速趕路,山高水長,不負忠義。”


    大當家的聞老者言,竟淚流滿麵,五大三粗的刀疤臉配著難舍難離的表情,滑稽極了。


    目送所有人離去,閔先生封住暗道,小心掩蓋痕跡。


    漫步走到聚義堂,他找到自己的座位緩緩坐下,摩挲扶手,一遍一遍回望,飽含風霜的眼有盈盈熱淚,凝視老虎皮上懸掛的那張匾額。


    聚義堂,風雲聚義十五載,豪氣衝天,樂無極。


    終於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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