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太短,需爭朝夕。


    第一日,謝喬借著太皇太後探望的名義,輾轉來到雲光殿。殿外駐守的護衛果然沒有攔她,也沒有人通傳,謝喬就悄無聲息地進了宮門。


    明玉捧著換洗的衣服,嘟囔著:“狗仗人勢的東西,等咱們娘娘鳴冤昭雪了,有你們好果子吃!”


    小桂子拉拉她衣角,耷拉著臉眼角瞥向謝喬,默默跪下。


    “什麽呀?”她歪著頭瞪一眼小桂子,前腳剛邁出門檻,後腳還沒跟上,看見謝喬嚇得一跳,撲通也跪了下來,“啊!您是......黎月公主,奴婢失禮了!”


    “不礙事,你家娘娘在裏頭?我來瞧瞧她。”


    明玉跪行了幾步擋住了去路,環顧左右而言他:“公主萬萬不可,那個,我家娘娘連日來受了驚嚇,不便見客。”


    “惠妃娘娘關了禁閉許久,再不見見外人,隻怕要悶得慌,我是奉了皇帝、太皇太後的旨意來看看她,豈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明玉一時發愣,竟不知道怎麽回絕,這也正常。論詭辯,謝喬是得了先生的真傳,常常可以把阿楚繞得找不著北。


    小桂子眼睛一轉:“公主,我家娘娘精神頭不佳,早早便歇下了,您貴人多事實在不便,要不......”


    謝喬淡淡一笑,往殿上長椅穩穩坐下:“不,我有得是時間,在這裏等便是,你們該忙活忙活去,不用伺候我。”


    他倆麵麵相覷,有一絲慌張,兩張可憐樣兒,活像是被謝喬欺負了似的。


    聽腳步聲又來了一人。


    “奴婢流珠見過黎月公主,公主千歲,惠妃娘娘有請。”她側身引路,向那兩個跪下地上的可憐樣兒使了一個眼色,明玉和小桂子立馬退下。


    流珠引她進了雲光殿主臥,便合上門守在外頭。


    孫念之披發素麵坐在凳上,向她冷冷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望著桌上那隻青瓷琢蓮酒壺。


    謝喬擅自拉開凳子,在她左手邊坐下,“你有沒有覺得......”


    良久,孫念之回問:“覺得什麽?”


    “我們很像。”


    “不覺得的。”


    “不覺得?相傳世上有並蒂蓮、兩生花,見到你之後,我甚至相信傳說是真的。除了名字不同,你比我虛長一歲,其餘都很相似嘛。容貌、性情、經曆......”


    正因如此,昨日太皇太後設局,是要我乘勢取而代之啊。皇上義妹這個虛頭巴腦的身份,關鍵時刻還起到了約束皇上的作用,也不算無用。


    “你不像我。”


    “哪裏不像,一樣的愛而不得,都一樣的沒有自由。”


    話到這裏,孫念之終於抬起頭,重複道“愛而不得......”,她聲音雖然冷靜,強撐的悲痛還是從那雙憎恨的眼神中透了出來。


    “方昭儀中的什麽毒?”


    謝喬清楚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無措,接著猶豫了一會兒,恨恨道:“她死不足信。”


    下毒的不是她。


    謝喬決心趁熱打鐵,再激一激她,“如果他還活著,你是否願意收手?”


    “你到底要幹什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流珠,送客!”觸動了那根敏感的神經,孫念之突然暴躁起來,握緊了拳頭,指甲深陷在手心裏似乎控製不住自己。


    流珠急急推開門,走了進來,剛要開口。


    “噓!惠妃暴怒不是第一次了,手心全是指尖留下的傷痕,情緒如此不定,心結不解傷得是自己。流珠你下去吧,我有話與你家娘娘說,從這一刻開始,我隻代表我謝家阿喬,不代表深宮之中任何一人。”


    謝喬掏出短短的竹笛,吹起了清心安神曲。


    “多謝公主大恩!”流珠眼眶中擒著淚跪下磕了三個頭,默默退出去。


    待她慢慢鬆開勁,掌心全是點點血痕,似個孩童般放下防備痛哭,“我等了他好久好久......他為什麽不出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相信掉下去的人是他!”


    “他真的掉下去了,但是被人救下,如今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還能和穆雲飛過招呢,可愁壞了人家濟世為懷的周大夫。


    孫念之撲過來拽緊謝喬兩臂,苦苦哀求:“那他為什麽不來找我!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求求你不騙我......”


    “他墜崖傷了腦子,忘了很多事。他忘了自己的名字,是我親眼所見。”


    “他沒死......那太好了,太好了!”


    “我設法帶他來見你。”


    “不!不要!”她顫抖雙手捂著心口,麵容悲戚,“如今的我這個樣子,沒有資格和他在一起。”


    “你明知道他不會,隻是過不去自己心裏的坎兒,既然兩情相悅,彼此付出這麽多,千難萬險總要再試上一試,莫要自己摧垮了一切,謝喬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愛而不得,即使郎心似鐵,我也不會放棄。希望你也一樣。”


    “會麽……好。”


    她從懷裏掏出一把精致鏤花匕首交給謝喬,上麵刻著“何念”二字,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謝喬將匕首來回看了幾道:“何......他的名字嗎?棲霞山上我曾見過他的身影,隻有短短一瞬,但你倆的事我推測著十有八九是要私奔的,後來他出了意外,你又經曆了什麽?”


    “他叫岑何,是我爹的副將,我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父親偏要拆散我們,被迫進宮後我原想借上山混亂逃脫,豈料他先一步糟了暗算。”


    “你懷疑是方昭儀幹的?”


    她眼神忽然閃躲了一下,“是的。”


    奇怪。


    謝喬沒有吭聲,任她繼續說下去。


    “方昭儀幾次三番挑釁於我,甚至害我痛失麟兒。我......”


    事情恐怕不簡單,非孫念之一人可為,背後牽連不小啊。但她說話半真半假,忽而又情真意切,叫人摸不著頭腦。


    “別急著頂罪,你根本不知道她中的是什麽毒。”


    “謝姑娘,念之感謝你的好意,但別繼續查了,對你恐怕不利。”孫念之目光深邃,並不是恐嚇。


    “既然如此,那我會安排盡快你們見麵,以後怎麽選擇在你。”謝喬小聲道。


    孫念之送她到殿外,謝喬行禮:“惠妃娘娘身子虛別送了,黎月告辭。”


    “黎月公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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