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愁也沒卵子用。


    李太後的懿旨,萬曆皇帝的聖旨……誰還敢違抗不成?


    左院判胡誠想了又想,終於很有擔當地挺身而出。


    “我去覲見李太後,對外公布首輔大人的病情可以,但萬一首輔大人他……責任可不在我們。”


    “對對對!”


    “胡院判這個提議好!”


    “李太後最信任胡院判了,你去跟她好好說說。”


    “這個鍋我們可背不起啊!”


    “……”


    胡誠的提議得到太醫院郎中們的一致讚同,一時間嘰嘰喳喳,紛紛慫恿他去。


    畢竟先說斷後不亂,這是規避責任的一個方法。


    李太後的心思,那幫人現在已經琢磨透了。


    如今張居正病重不起,外界議論紛紛,都想知道首輔得的到底是什麽病,還能不能治愈?


    李太後此舉,無非是要斷卻人們的猜忌與妄想,以起到穩定政局安撫人心的作用。


    對外公布病情,不就是要告訴那些好事之徒——


    你們一個個別癡心妄想,首輔身子好著呢,隻是得了痔瘡,休息調養一陣子就會好起來的。


    從政治的角度看,這一舉措無疑很有必要。


    因為張居正一病倒,曾經反對他的人都在暗中蠢蠢欲動,而支持他的人則是提心吊膽。


    ……


    胡誠忐忑不安地去了慈寧宮。


    剛一走到門口,便聽見背後傳來他這輩子都不想聽到的聲音。


    “胡太醫你好啊!”


    正是朱翊鏐從乾清宮回來。


    他笑得像個彌勒佛似的,優哉遊哉地走過去。


    “本王先頭還說去找胡太醫敘敘話呢,沒想到你送上門來了哈。”


    “潞王爺晚上好!”


    胡誠隻得鞠躬行禮,但卻不敢抬頭看,心裏隻叫倒黴,剛才出來時又特麽忘記看黃曆啊!


    “是來給本王紮針看病的嗎?”


    “不是,不是……”


    胡誠又是擺手,又是搖頭,想起紮針那一茬兒,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偏偏朱翊鏐一副溫和的樣,笑得十分燦爛。


    讓胡誠頭皮發麻。


    忽然,朱翊鏐臉色一沉,聲音跟著也嚴厲尖銳起來。


    “那胡太醫深更半夜一個人像做賊似的摸到乾清宮作甚?不知道這是李太後的居處嗎?”


    胡誠知道朱翊鏐什麽性子,本也不想與他辯解,直接去乾清宮正殿找李太後便是。


    但付大海和陽康兩個在朱翊鏐的示意下,截住了他的去路。


    胡誠無奈地道:“潞王爺,現在時刻還早,不是深更半夜,宮燈都還亮著呢,剛打落更。卑職也沒有偷偷摸摸,光明正大而來,還請潞王爺放行。”


    “這麽說,你真是來找娘親的?”


    “是,潞王爺。”


    “娘親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你是見我父皇過世得早,所以膽大包天要打我娘親的主意嗎?”


    “潞王爺,你這話……”


    胡誠真想甩手走人,這話咋說得這麽混蛋呢?


    “本王這話怎麽了?難道說錯了不成?父皇的確過世得早,難道本王娘親不夠年輕漂亮?”


    “……”遇到潞王這種啥話都敢說的人,胡誠百口莫辯。


    “你好大的膽子!有事白天不稟報,竟然深夜來訪,居心何在?”朱翊鏐一抬手,“給我拿下。”


    付大海和陽康三下五除二,將胡誠扣了起來。


    “潞王爺,你這是要幹嘛?”胡誠急眼了,可被扣得死死的,他也掙脫不開。


    “本王說了,要找你好好聊聊嘛。”朱翊鏐又是一抬手。


    付大海和陽康兩個架起胡誠,便往慈寧宮偏殿方向去了。


    朱翊鏐得意地笑。


    “潞王爺,卑職可有重要事情稟告李太後啊!”


    “潞王爺,太醫院一幫郎中還等著卑職回信兒呢。”


    “潞王爺,潞王爺,你不能這樣對待卑職啊……”


    “娘娘,娘娘……”


    任憑胡誠喊破了喉嚨,朱翊鏐隻當沒聽見。


    正準備轉身,看見從慈寧宮正殿方向跑出來一名內侍。


    “潞王爺,娘娘讓奴婢出來瞧瞧,剛才是不是有人在呼喊?”


    朱翊鏐忙答道:“飯後幾個出來鬧著玩兒的,讓娘親不要多心。打擾她清修了,請她恕罪!”


    “哦。”內侍將信將疑,一來確實出來後也沒有聽到聲音了,二來這個潞王極不好惹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內侍轉身去了。


    朱翊鏐又說道:“娘親這兩天心情不好,晚上睡覺你們多留心些!”


    “知道了,潞王爺!”內侍嘴上答道,心裏卻在嘀咕,潞王爺啥時候懂得關心人了?長大了?


    朱翊鏐像撿了個寶貝似的,拊髀雀躍般進了偏殿。


    胡誠手腳都被綁著,嘴裏不僅塞了一塊布,還纏了好幾道,堵得嚴嚴實實的,難怪叫不出聲來。


    “潞王爺!”


    “潞王爺!”


    付大海和陽康兩個,屁顛屁顛地迎上去,臉上全是邀功請賞的表情。


    付大海還揣摩著說道:“這個庸醫,就喜歡給人紮針,要不咱也給他紮幾針玩玩兒?”


    “嗯,這主意不錯。”朱翊鏐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陽康連忙搬了一把大椅子到朱翊鏐屁股後。


    朱翊鏐坐下,像審犯罪嫌疑人似的坐在胡誠對麵。


    然後一擺手:“把門關上。”


    “唔,唔,唔……”胡誠坐在地上使勁兒叫喚。無奈嘴巴被堵上,也發不出多大聲音。


    “本王還打算去找你,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哈哈,有趣。”


    繼而,朱翊鏐又吩咐道:“去,解開他,若敢叫喚一句,扇他兩嘴巴,若敢跑,打折他的腿。”


    “是,潞王爺。”付大海上去解開胡誠。


    能動彈了,也能說話了。


    但好漢不吃眼前虧。經過一番折騰,胡誠也隻能乖乖地站在朱翊鏐麵前,想哭……


    誰讓他那麽倒黴,偏偏不湊巧門口遇上潞王這個喪門星?早一步或晚一步不就錯過了嗎?


    剛才還隻是綁著他塞著他嘴,沒揍他就不錯了。


    在這裏,揍他也是白揍,難道還敢找人說理去?


    “小康子,給胡太醫搬個凳子坐下,人家可是左院判,太醫院的二把手呢。”


    陽康連忙搬來一個凳子。


    可胡誠不敢坐,他哭喪著臉道:“潞王爺,卑職真的找李太後有事。”


    朱翊鏐剛才還笑嗬嗬的,忽然一變臉,斥道:“給本王先坐下。”


    胡誠渾身一激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坐下。


    朱翊鏐瞬間又變得溫和起來,翻臉比翻書還快:“找我娘有何事呀?不妨先說給本王聽聽。”


    搞得胡誠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亂跳,出了一身臭汗,真擔心這個陰晴不定的潞王爺什麽時候突然跳起來揍他。


    “潞王爺,關於首輔大人的病情……”


    “不用說。”朱翊鏐直接打斷,“我知道你們那幫怕事又怕死的家夥不敢公布張先生得的隻是痔瘡這個病症,怕張先生一病嗚呼,你們難逃其咎,是不是啊?”


    “……”


    “本王問你是,還是不是?”


    胡誠硬著頭皮回答:“是。”


    “來,將你心底話通通說出來,本王也許能夠幫你一二。”


    胡誠心裏不屑地哼了一聲,可不敢求潞王爺你幫忙,別找茬兒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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