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笑了笑說:“府上其他人生氣還情有可原,你生什麽氣?伴伴得知被道禦史彈劾,高興該來不及呢。”


    遊七也是個聰明人,一聽即明白朱翊鏐所言指的是什麽。


    想著自家老爺選擇極危險的“詐死”方式,不就是為了“等待”萬曆皇帝與他翻臉的一天嗎?或者叫“確定”。


    等待或確定萬曆皇帝是否果真那麽無情,要清算他這個老師嗎?


    這樣一想,那自家老爺被道禦史彈劾,好像是必須經曆的步驟。


    遊七鬆了一口氣,接著又道:“可是潞王爺,怎樣安撫六位少爺呢?他們得知此情一個比一個著急啊。”


    “還能有什麽辦法?”朱翊鏐漫不經心地道,“讓他們不要擔心就是了。”


    “哦,這件事需要告訴老爺嗎?”遊七忽然放低音量問道。


    “不用特意吧,待什麽時候抽空我會與他提及的。”


    遊七也就不再說什麽了,想著反正有朱翊鏐與自家老爺共同“謀劃”,他這個管家大可不必擔心。


    ……


    遊七走後,朱翊鏐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思索,預計已然被改變的曆史到底會朝著什麽樣的方向發展。


    顯然,與他腦海中存下的原本那個曆史已經不一樣了。


    曆史上馮保被抄家的確抄家出了大量的金銀珠寶,萬曆皇帝念在馮保服侍他多年的份兒上發配到南京。


    如今曆史肯定不會沿著這個軌跡發展了,馮保的絕大部分家產已經無償捐獻出去,而且李太後隨時還在關注著馮保的消息,萬曆皇帝沒有機會背著李太後將馮保攆走。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萬曆皇帝曾經兩大心腹,一張誠,一張鯨,都不在萬曆皇帝的身邊。不用說這肯定影響到了萬曆皇帝的決策。


    既然曆史已經悄然改變,那接下來萬曆皇帝會怎麽做呢?


    還會處罰馮保嗎?


    既然沒有從馮保那兒得到萬曆皇帝想要的財富,那萬曆皇帝會不會不甘心地掉頭將目標鎖定張居正呢?


    反正彈劾的奏本是將張居正與馮保放在一起,都是“寶藏逾天府”嘛。


    朱翊鏐在琢磨這件事的可能性。


    ……


    自見過劉守有與馮保之後,萬曆皇帝就一直很鬱悶。


    沒有從馮保得到他想要的財富,固然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也讓他頭疼,如今馮保的家產查是查出來了,可這件事兒到底該如何處置呢?


    陳炬的提議盡管已經答應了,可他內心有一百二十個不甘心。


    甚至是恨:身為一國之君,竟然被馮保“耍”了一次!


    明明提前將財富捐獻出去了,卻還要主動請求明查……


    這難道還不是故意所為嗎?


    萬曆皇帝越想越氣。


    就在召見馮保的當天晚上,他又在周佐麵前發起牢騷來,氣咻咻地道:“大伴可真有種!竟然敢耍朕。”


    周佐知道萬曆皇帝為何而生氣,忙勸道:“萬歲爺請息怒!”


    “朕無法平息啊。”萬曆皇帝一副怒火中燒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周佐點了點頭,硬著頭皮道:“萬歲爺,奴婢能理解您現在的狀態,但萬歲爺還是盡量隱藏您的情緒吧。”


    “在你麵前,朕又何需隱藏?”萬曆皇帝不以為然道,“大伴本來就是耍朕,他料定朕不會懲罰他嗎?”


    “萬歲爺,稍安勿躁,奴婢以為眼下還不易懲罰馮公公。”


    “朕為什麽就不能懲罰大伴呢?他耍朕,欺騙朕,朕必須懲罰他。”萬曆皇帝擺出一副不容人質疑的架勢。


    “萬歲爺您想想,這次本就是馮公公主動要求明查清點自己的家產,最後確實也查了,隻是結果讓人覺得意外。要懲罰馮公公,那也不能因為他沒有提前告訴萬歲爺實情啊!本來每個人的家底都應該是隱私的,而不該公布於眾,馮公公主動要求明查,已經值得稱讚。倘若萬歲爺真要懲罰馮公公……那以後還有誰敢主動呢?”


    萬曆皇帝沒有吭聲,確實鬱悶,不然也不會晚上找周佐嘮嗑。


    見萬曆皇帝似有所思又不說話,周佐隻得硬著頭皮問道:


    “萬歲爺,如果真想懲罰馮公公,那您準備給他什麽樣的懲罰呢?”


    “不知道。”萬曆皇帝索然無味地搖了搖頭。他是真的沒想好。


    做了十年的皇帝,他當然知道馮保在紫禁城裏錯綜盤雜根深蒂固的超然地位,要奈何馮保很不容易。


    況且,馮保背後還有李太後撐腰。


    萬曆皇帝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張鯨的話:不能輕易動馮保,否則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要動就要一招製敵,一定要狠,絕不能拖泥帶水。


    彼此沉默了會兒。


    萬曆皇帝忽然抬眸問道:“周佐,你說張先生家的寶藏如何?”


    “什麽張先生家的寶藏如何?”周佐微微滯了一滯,一時沒明白。


    萬曆皇帝幽幽言道:“道禦史故意將張先生與大伴放在一起,是因為張先生與大伴家裏都是`寶藏逾天府`。那麽周佐你說,張先生會不會比大伴家更富裕藏有更多的金銀珠寶?”


    周佐神情一緊,什麽意思?難道還要名查張居正的家底嗎?


    可麵對萬曆皇帝的逼問,周佐又不能不回答。他如是般回道:“陛下,奴婢也不清楚張先生與馮公公家裏是什麽情況,恕奴婢不敢妄自猜測。”


    萬曆皇帝咂摸著嘴,也不管認同不認同,徑自喃喃地道:


    “大伴隻是內相,有人給他送錢,想必大多數也是大內的太監和一定要找他辦事的外廷官員,這部分人的數量終究有限;可張先生就不一樣了,他乃文武百官之首,手底下有多少官員?所以理論上張先生家裏要比大伴家裏強……朕的分析有道理嗎?”


    周佐可不敢苟同,一個人家裏到底有多少錢,又不是依據官職的高低。官職越高,難道她就越富裕嗎?事實肯定不是這樣的。


    所以周佐由著自己內心,如實回道:“萬歲爺,奴婢以為,不是手下人的越多,就代表這名官員越富裕。奴婢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萬歲爺手下人是最多的吧?可萬歲爺哭窮的時候多嗎?”


    “……”萬曆皇帝一時無言以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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