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申時行參見陛下!”


    申時行接到口諭第一時間趕到東暖閣。他已經知道武清侯李偉與老駙馬都尉許從誠雙雙離世的消息。


    “免禮。”


    朱翊鏐抬手示意申時行就坐。


    此刻馮保還在,而陳炬已經離開。


    “申先生也已經接到了武清侯與老駙馬都尉的訃告吧?”


    “回陛下,臣已知悉。”


    “他們的死因呢?”朱翊鏐又問。


    “臣聽說老駙馬都尉是上吊自殺,武清侯哭老駙馬都尉,悲傷過度昏厥不醒致死。”申時行平靜地回道。


    “那老駙馬都尉為何上吊自殺?”


    “這……”申時行支吾,想著難道不是因為經筵上的斥責質問嗎?


    “伴伴,你告訴申先生。”


    “遵旨。”馮保忙道,“申先生,據東廠探得可靠確切的消息,老駙馬都尉本想上演一出上吊自殺的戲,沒想到一失足竟真的吊死了。這事兒老駙馬都尉府上的管家可以作證。”


    “哦,原來如此。”在申時行看來,無論真假,這是最好的解釋。


    “人死不能複生,可相繼離世,申先生怎麽看?”申先生接著問。


    “臣擔心對陛下的改革或許會有一定的影響,畢竟在外人看來,有可能認為是陛下的改革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心中慪著氣,所以才要上吊自殺,至於失足一節,或許反而不被提及。”


    申時行由著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謹小慎微地回道。


    朱翊鏐接著說道:“朕也不是刻意推脫自己的責任,隻想將事實真相公之於眾。這是第一點。”


    “臣知道怎麽做了。”


    “第二點朕想說的是,不會因為老駙馬都尉與武清侯的死便放棄改革,讓那些還在幻想中的皇親國戚與王公勳貴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臣明白。”申時行點了點頭。


    “第三點,關於爵位的世襲製,朕覺得是時候要廢除了,申先生與幾位閣老盡快議定出一套方案來。”


    “陛下,是廢除全部爵位,還是隻廢除爵位的世襲製。”


    “暫時廢除爵位的世襲製。”


    “臣知悉。”


    “就這三件事,申先生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傳遞給朝廷上下知。”


    “好。”


    “眼下多事之秋,一件接著一件,不知申先生有何想法?不妨開誠布公地說出來。”朱翊鏐道。


    “臣倒沒什麽想法,陛下所做的一切改革都是為了大明天下與百姓,前期或許有點舉步維艱也實屬正常,望陛下不要氣餒。臣唯一擔憂之處,改革的步伐是否過於激烈了一些?”


    “這個朕知道,可不激烈一點,隻是撓癢癢似的,又如何奏效?”


    “也是,”申時行微微點頭,謙虛地說道,“臣的目光不及陛下萬分之一,隻要陛下覺得沒問題能成功就好。”


    “到底能不能成功,其實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啊!”朱翊鏐感慨地道,“隻希望你們都能與朕一道披荊斬棘,向著我們期望的、美好的方向奮鬥。”


    “隻要陛下不嫌棄,臣一定緊緊跟隨陛下,竭盡臣之所能。”


    “好。”朱翊鏐麵含微笑朗聲回道。因為他清楚不過,以申時行的性格,能夠這樣表態已經是極限了。


    就連一向瞧不起申時行的馮保,這回都沒有報之以夷然不屑的眼神。他也知道申時行已經盡力了。


    ……


    由於駙馬都尉許從誠與武清侯相繼離世,輿論自然一時沸騰了。


    知道事實真相也好,不知道事實真相也罷,輿論無非有兩個方向。


    一個方向是將矛頭對準朱翊鏐以及朱翊鏐推行的改革——這是導火索。


    否則許從誠就不會上吊自殺,那麽李偉也不會哭暈沒有醒過來。


    至於許從誠“失足”一節,正如申時行所預測,已經不重要了。


    圍繞這個方向,有少數膽兒肥的家夥將許從誠與李偉的死了歸結為阻礙朱翊鏐的改革,所以遭到暗殺。


    當然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少,畢竟許從誠與李偉可不是熊清。


    另一個輿論方向是,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還有一部分人更願意將矛頭對準許從誠與李偉的人品。


    兩個大閑人,可謂臭氣相投,平常無所事事,占據著巨大的財富,卻天天哭窮,摳門得很。


    朝廷隻要推行改革,一觸碰他們的既得利益,那他們不搞事兒太陽從西邊出來。兩個不就是這種人嗎?


    為了這事兒上吊自殺至於嗎?


    別說不給他們發放俸祿與補給,即便沒收他們所有的產業,他們這輩子也會過得舒舒服服滋潤得很。


    這下好了,玩過火了吧?搭進去兩條性命,怎麽算都不值當。有再多的家產再多的錢,有什麽用?人死了。


    如果細心觀察,會發現這兩個輿論方向所代表的人群截然不同。


    第一個輿論方向的人群以反對朱翊鏐的改革為主,也就是那些豪強權勢大戶,利益受到或即將受到觸犯的人。他們自然會站在許從誠與李偉一邊,這或許就叫同仇敵愾吧!


    第二個輿論方向的人群自然是以支持朱翊鏐的改革為主,這部分人要占據多數,官員與百姓都在其列。他們更願意將許從誠與李偉的死歸結為兩個人糟糕的性格。性格決定命運。


    但輿論終歸輿論,最後還要回到現實中來——兩個大佬相繼離世,改革是否還要堅定不移地繼續下去?


    當天邸報便將朱翊鏐對申時行強調的三點內容明確地刊登出來——讓一部分人頓時感覺心灰意冷。


    那一刻他們似乎才明白,原來許從誠與李偉白死了,並沒有因為他們兩個的死換來什麽改變。


    反而好像讓朱翊鏐的心變得如同鋼鐵一般堅不可摧。


    為什麽當天就要刊登邸報?不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嗎?


    什麽都阻擋不了改革。


    敢擋者,死。


    這也是朱翊鏐與馮保為什麽暗自高興的主要原因。


    許從誠與李偉的死,或許能夠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畢竟連他們兩個大佬都死了,卻仍然無法阻擋朱翊鏐改革的步伐,試問還有誰敢跳出來叫囂?


    ……


    盡管外麵輿情洶洶,可對於朱翊鏐而言,兩個現世寶的相繼離世,讓他仿佛能夠感覺得到耳邊聒噪的聲音一下子減弱了一大半。


    往後改革的途中,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要順利得多。


    不必擔心有人會跳出來,即便有人敢跳出來,他也不會因為需要顧忌李太後的感受而縮手縮腳。


    至此,糾纏朝廷二十餘年的第一皇親國戚李家終於謝幕了。


    李偉倒是還有個兒子,也就是朱翊鏐的舅舅李太後的哥哥,叫作李高。但因為這人比他爹李偉還不靠譜,基本上沒有發言權沒有地位。


    但其實,李偉不是仗著李太後,封伯,又封爵,年事已高,又有幾個人真把他當回事兒呢?


    張居正與馮保從來就沒有把他當回事兒,看見就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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