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終於抵達台灣。


    是負責台灣事宜的張敬修派人送他來的,途中一切順利。


    沒想到台灣海峽這麽長的距離,坐船過來他感覺頭昏腦漲的。


    來這裏除了認識朱翊鈞與王喜姐夫婦倆,他真想不起來還認識哪個,但來這裏第一個要見的人肯定是馬棟。


    然而,到台灣一打聽,得知馬棟剛被送進監獄正等著挨板子呢。


    王安也顧不得自己頭昏腦漲了,忙去了解事情的前後始末。


    經過一番折騰倒是了解清楚了,但發現他又能做什麽呢?


    人生地不熟,關鍵還不能隨便告訴別人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總不能還沒見到馬棟,便跑去見朱翊鈞和王喜姐夫婦吧?


    甚至在沒見到馬棟之前,他都沒想過要見朱翊鈞與王喜姐,畢竟那夫婦與朱翊鏐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番王爺將馬將軍關起來,還說要慢慢折磨死他,看來番王爺對馬將軍的恨不小啊,那這板子還能挨嗎?”王安暗自琢磨、掂量。一來就遇到這事兒,著實讓他傷了一番腦子。


    也不湊巧,娘的,就差一天,要是早來一天,或許就能避免。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朱翊鈞都已經命人將馬棟押到番王府,馬棟馬上就要挨板子了。


    聽說馬棟從監獄裏押出來時,聒噪的士兵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動手搶人,但被馬棟全部喝退。


    ……


    王安聞訊趕來番王府。


    要說這番王府還真是簡陋,其實就是剛蓋不久的一棟小矮房,與京城偌大的紫禁城比起來判若天壤。


    王安見了不由得感慨,難怪朱翊鈞心情不好,這落差實在太大。


    裏三層外三層,聒噪的士兵將番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安試著擠進去。


    邱橓、吳中行、趙用賢他們,也都早早趕來番王府,生怕出亂子。


    昨晚他們一整晚都沒睡,一直在安撫狂躁的士兵。把士兵安撫好,天也就亮了。他們急忙趕到番王府,一個勁兒地勸說朱翊鈞放了馬棟。


    可朱翊鈞一根筋,哪聽得進去?不管外頭士兵有多狂躁,反正他已經決定先打馬棟一百板子再說。


    這樣,一邊是狂躁的士兵,一邊是固執的朱翊鈞,中間夾著一幫左右為難的人,如王喜姐、邱橓等。


    “王爺真要痛打馬將軍呀?”王安輕聲問身邊一名士兵,彼此也不認識。


    “當然,若非馬將軍身負重責,王爺早就要動手了。”那士兵如是般回道。


    “那樣對番王爺有什麽好處呢?”


    “能有什麽好處?泄憤唄,王爺對馬將軍恨之入骨。”士兵帶著兩分憤懣。


    “哦。”王安點點頭。恨之入骨的原因,他已經打聽清楚。無非就是馬棟不聽朱翊鈞的話,還與王喜姐走得近,有給他戴綠帽子的嫌疑。


    緊接著王安又問道:“你們不是不允許王爺傷害馬將軍嗎?”


    “是啊,可馬將軍不許我們鬧事,剛將我們訓斥了一頓。”


    “可萬一將馬將軍被打死了呢?”


    “我說你這小子是從哪兒來的?”那士兵脖子一歪,打量著王安警惕地道,“你怎麽能這樣詛咒馬將軍呢?”


    “我不是詛咒,隻是分析猜測。”王安忙解釋道,“王爺如此痛恨馬將軍,而馬將軍在我們心中地位又如此之高,王爺是不會傻到明說要殺死馬將軍的。”


    本來王安剛用的是“你們”,為了拉進與士兵的距離,這會兒改口用“我們”。


    “那小哥的意思是,王爺其實就是想弄死馬將軍,但怕我們鬧事,所以隻說打一百板子對嗎?”士兵恍然般問。


    “想想有沒有這個可能吧?或者說當時沒打死,可不久死了呢?”


    “小哥就是說這板子絕不能挨唄?”


    “嗯。”王安篤定地點了點頭。


    “可馬將軍不許我們鬧事。”士兵為難地道,“馬將軍的話我們不能不聽。”


    “就怕我們以後想聽都聽不到了。”王安認真但謹小慎微地道,“一百板子意味著什麽知道嗎?有沒有聽說廷杖?”


    “就是皇城午門外的廷杖嗎?”


    “對呀,那板子是用栗木製成,擊人的一端削成槌狀,且包有鐵皮,鐵皮上還有倒鉤,一板子下去,打板子的人若再順勢一扯,尖利的倒鉤就會把人身上連皮帶肉撕扯下來一大塊兒。”


    “哎喲!”聽得士兵眼睛一閉,就像是他身上剛挨了一板子似的。


    王安接著說道:“如果打板子的人不手下留情,不說是一百板子,就是二三十板子,人也受不了。想想皮肉連擊連抓,會被撕得一片稀爛。即便不死,十之八九的人也會落得終身殘廢。”


    “這麽嚴重啊?”


    “那當然了,要知道咱大明挨板子的最高數目才隻有一百,但其實一百板子已無實際意義,因為通常打到五六七八十板子的時候,人差不多就死了,很少聽說有人挨一百板子還能存活。”


    王安說這番話可並沒有誇張,他是依照大明廷杖的懲罰所說的。廷杖是對犯罪官員最嚴重的懲罰之一。


    挨廷杖的人確實就有這麽慘,那還得看行刑人下手狠不狠呢,隻要下手狠點兒,打一百板子指定要人命。


    王安進行這樣一番遊說,目的也很簡單,就是不希望馬棟挨這頓打。


    畢竟朱翊鈞如此痛恨馬棟,不知道他下手狠不狠。萬一將馬棟打死或打殘了,那他這趟就白來完不成任務。


    經他的了解,朱翊鈞一定要打,而馬棟也欣然接受,還不許士兵鬧事,夾在中間的人像王喜姐、邱橓他們,又都無能為力,眼看就要打了。


    怎麽辦?王安初來乍到,總不能讓他一個人衝進去阻止吧?


    況且若朱翊鈞知道他是朱翊鏐派來的,還不知道將他怎麽滴,這也是他為什麽不敢先找朱翊鈞的原因。


    沒辦法,隻得慫恿聒噪的士兵了。


    鬧鬧更健康。


    反正在他看來,馬棟絕不能挨打,還不知道朱翊鈞有何居心呢?


    朱翊鈞心中的恨與不甘太多。


    聽到王安的遊說,士兵著急了,而且著急的還不止與王安對話的那個,旁邊的士兵也紛紛追問。


    “那該怎麽辦?”


    “怎麽辦?”


    王安當機立斷地回道:“我們應該救馬將軍,不能讓馬將軍挨打。”


    “這個我們很清楚啊!”


    “不是馬將軍不讓嗎?”


    士兵們嘰嘰喳喳,又是一陣聒噪。


    王安擲地有聲地道:“馬將軍不讓那是他的心,可我們救他是我們的心。”


    “對,小兄弟言之有理,我們不能讓馬將軍挨打。”當即有人讚成。


    “可如果馬將軍怪罪我們不聽話怎麽辦?”當然也有士兵表示擔憂。


    “法不責眾嘛,我們一起衝進去,事後王爺若追究或馬將軍責怪,都站出來便是,當前最緊要的是要救人。”


    “小兄弟,是馬將軍手下的人嗎?”忽然有士兵疑慮地問道。


    “這有關係嗎?我是為馬將軍好,也是為你們好。倘若馬將軍被打死或被打殘了,你們往後還有什麽好日子?且不說無法向皇帝爺交差,萬一海盜流寇來襲,試問你們有誰能領導?”


    “小兄弟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們出主意?”又有士兵追問。


    “相信大家心知肚明,馬將軍並沒有罪,王爺懲罰他不過是為了泄憤,如果因為王爺一己之私而耽誤台灣大事,我們是不是也都有責任?”


    “可我們這樣衝進去不是以下犯上也有罪嗎?”依然有士兵疑慮。


    “事有輕重緩急,即便有罪,那是馬將軍的命重要還是我們的命重要?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著馬將軍挨打嗎?如今我們被阻擋在外,而王爺與馬將軍在府內,要打至少也得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打才叫公平公正吧?”


    “小兄弟言之有理。”


    “那我們還等什麽?衝進去救馬將軍吧!”王安一揮手。


    “好,走!”


    “走,衝進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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