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隨石之亮與姓藍的那兩逼人一塊兒來,大爺我今天沒時間陪你。”徐爵拂袖而去,看都不看周翔勝一眼。


    周翔勝心裏在滴血,與石之亮、藍師爺那兩個一道來……人家都是十萬,讓他拿多少?不是故意膈應他的嗎?


    可視而不見肯定不行,否則他這個南京巡城禦史的職務怕是要丟。


    周翔勝心若死灰地去了,跪這兒也沒卵子用啊,還是趕緊籌錢去吧。


    徐爵重新回到馮保身邊,心裏美滋滋的,已經好久沒有這麽解氣了。


    “怎麽樣?”馮保眯著眼睛問。


    “老爺,踹了他幾腳,算是連本帶利還給那逼人的。”徐爵回道。


    “我不是問你這個。”


    “老爺是……”徐爵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蒼蠅擠出多少肉。”


    “哦,”徐爵會心一笑,“擠倒是擠了擠,就不知有多少肉,看明天吧。”


    “這些天應該陸續有人來拜訪,你準備一個賬簿吧,到時候都記上。”


    “明白。”徐爵弱弱地問,“老爺,咱這樣做,會不會有麻煩?”


    “什麽麻煩?”


    “老爺不是教導說,自二度擔任司禮監掌印以來都變清廉了嗎?”


    “我是在為朝廷做一件大事。”馮保衝徐爵抬了抬手,不願意多解釋。


    徐爵隻能去準備賬簿,感覺似乎又回到從前的那個日子。


    ……


    次日一早,石之亮、藍師爺、周翔勝想必是約好了,一道來的。


    像這樣的角色,馮保自然是不會露麵,一切自有徐爵處理。


    石之亮與藍師爺各送上十萬兩。


    “咱與徐爺之間的過節,可以一筆勾銷了吧?”石之亮畢恭畢敬地道。


    “我就說你們都是有錢的主吧?”徐爵笑得與彌勒佛似的。


    “還望徐爺以後多多照應。”


    “我可以保證老爺不查你們之前的劣跡。”徐爵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多謝徐爺。”


    “但別人查不查,我就不敢保證了。”


    “……”石之亮與藍師爺都臉色一變。


    “徐爺得讓您家老爺罩著我們呀!”藍師爺說道,不然錢不打了水漂嗎?


    “會努力的,會努力罩著你們。”徐爵點頭,他可不怕許諾。


    “多謝徐爺。”石之亮與藍師爺又笑。


    “能不能讓咱也見見徐爺家老爺?”藍師爺有心一問。


    “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徐爵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堂堂大內總管哪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這個要見那個要見,老爺不得忙死?你們隻能提前打招呼,至於老爺見不見,看他。”


    “明白。”藍師爺點頭,心想這恐怕又是“看錢說話”的節奏。


    “嘿,你幹嘛來著?”徐爵這才將目光投向周翔勝,不過投過去的目光較之剛才已是變得十分犀利。


    “徐爺,這是卑職孝敬您與您家老爺的一點心意,還望徐爺收下。”周翔勝從懷裏摸出一張銀票來。


    徐爵一看,五千兩……呦嗬,也還可以嘞,比想象中的要多。


    不過他擺出一副夷然不屑的神情搖頭說道:“果然是一點心意。”


    “卑職家境清貧,這些錢還是借來的呢。”周翔勝伏低就小地說道。


    “當初誰讓你半夜抓我來著?就沒給你一點好處?”徐爵鼻孔朝天地問。


    “徐爺,這個……”周翔勝語塞,不禁看了旁邊的石之亮一眼。


    “都滾吧。”徐爵不耐煩地一擺手,覺得目的達到了也懶得費勁。


    三個人隻好灰溜溜地躬身而退。


    徐爵回到馮保身邊,拿出賬簿在吳文龍的名字下方又添加了三個名字,同時寫上各自孝敬的數目,然後在旁邊將數目都加起來,三萬加十萬加十萬加五千,合計二十三萬五千。


    這應該就是他這陣子的任務吧,徐爵心想,就不知道老爺最後會不會大發慈悲分他那麽一點……


    ……


    吳文龍自然將馮保的提醒告訴了南京織造局的太監們。


    出來混的都明白怎麽回事兒,啥也不說了,籌錢送禮唄。


    於是一個個絡繹不絕地都來了。


    孝敬的數目不等,有的五千,有的三千,最少的是一千。


    反正馮保來者不拒,讓徐爵像辦喜事記賬似的,都一一記在賬簿上。


    送禮的似乎也都達成默契,從北京來南京一趟不容易,別的全都不送,隻送銀票,這個攜帶不費事兒。


    不光是南京織造局的督造太監,南京其他大小衙門的官員也有來。


    畢竟,好不容易逮著這樣一個能見馮保的機會,要知道平時想攀緣這條門路,削尖了腦袋兒都不行。南京這邊還有許多官員想往上爬一爬。


    果真如同徐爵所料,這陣子收賬記賬對賬就是他的任務。


    ……


    南京守備王承勳也來了。


    在北京時,王承勳就感覺自己捅了婁子,可馮保沒有給他孝敬的機會,甚至一路上連接近的機會都沒給。


    來南京,是他的地盤,聽說馮保這兩天在瘋狂收禮……他不得不來。像其他官員一樣,他也帶來了一份禮。


    可剛拿出來,便被馮保推回去了。


    這讓王承勳很納悶兒,又無奈,感覺不能得到馮保原諒似的。


    “王守備平常也喜歡來這一手嗎?”馮保心平氣和地問道。


    “不不不,”王承勳忙搖頭,“隻是卑職感覺愧對馮公公。”


    “你沒有愧對我,咱都是為萬歲爺為朝廷效力而已。”


    “是是是,但這是卑職一點小小的敬意,以盡地主之誼。”


    “算了吧,老夫已經了解過,你之前雖是新建伯,但其實並不富裕,如今又主動請求廢除爵位,萬歲爺以後還要重用你,有點積蓄留著吧。”


    “……”王承勳訝然,感覺眼前這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馮保。


    “不瞞王守備,這兩天老夫確實收了些禮金,但都是一幫貪官汙吏,他們送來的錢原本都是國家的,老夫隻不過是代稅關讓他們掏出來而已。”


    “……”王承勳感覺越聽越迷糊了,謹小慎微地問道,“馮公公的意思是,這些錢都不是塞進您自己的腰包嗎?”


    “你先出去。”馮保衝徐爵一抬手。


    徐爵正聽著帶勁兒,他心中也有許多不解呢,但沒辦法,隻得出去。


    馮保這才慢悠悠地對王承勳說:“最近收了不少呢,老夫要是都塞進自己腰包,就不怕被禦史彈劾嗎?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來送禮的畢竟還隻是少數官員,多數官員靜觀其變,甚至壓根兒就沒想著來這一套。”


    “那馮公公收的禮金……”王承勳刻意壓低自己的嗓音。


    “實話告訴你吧,老夫是奉旨行事。”


    “什麽?”王承勳不敢相信。


    “萬歲爺想裁撤留都,王守備也是知道的。但裁撤留都之前,先要裁減南京衙門以及裁汰南京衙門裏的官員,萬歲爺想看看咱大明官員到底有多富裕,借這個機會摸摸他們的底,同時也能為國家增加財政收入。”


    “哦,這麽說,馮公公收的禮金屆時都要交給國家嗎?”


    “那當然,”馮保笑了,“否則老夫哪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收禮?要知道此萬歲爺非彼萬歲爺啊!”


    “給馮公公送禮的官員都將裁撤嗎?”王承勳敏感地問道。


    馮保回道:“也不盡然,到時候再看吧,但多數送禮的都是貪官。”


    王承勳尷尬地笑了笑:“若馮公公今天收下我的這份,那我王承勳豈不是也成為一名貪官?”


    馮保回之一笑:“所以老夫不收嘛。”


    王承勳拱手作揖:“多謝馮公公!不過關於揭露南京織造局請銀一事……”


    “這事兒老夫沒有怪你,都是為萬歲爺效力嘛。途中之所以對你冷臉,也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對馮公公的感激無以言表啊!”王承勳異常的激動。


    “你不必感激老夫,這都是萬歲爺之功。努力應對這次南京的變革,才是你眼下最要緊的事。”


    “明白。”


    “今天老夫對你說的話,可不要走漏半點風聲,否則壞了萬歲爺大事兒,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明白,明白……”王承勳連連點頭。


    “去吧。”馮保一抬手。


    “先行告辭!”王承勳忽然感覺如釋重負般,心境一下子開闊起來。


    雖然對朱翊鏐這種行為方式並沒有多認同,但話語間能明顯感覺馮保對朱翊鏐的高度讚揚與服服帖帖……


    而馮保是什麽人?天下人誰不知道無論是萬曆皇帝,還是李太後或是張居正,無不對他忌憚三分?


    ……


    。


    不知不覺又到月下旬了,最近感覺訂閱、投票都不給力啊!


    心塞,藍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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