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津心滿意足地走了。


    顧宅的下人們不知道這位俊俏的郎君在屋裏和郡主說了什麽,但也沒膽子探聽,繼續分散開做自己的事去了。


    張全回來說鈴蘭的傷好多了,問要不要帶回府裏問話。


    顧瑜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鈴蘭是誰,直到張全看出來她的疑惑補充了一句:“前幾日那個被打的婢女。”


    因為拳腳打得還挺狠所以鈴蘭的內髒受了撞擊不便移動,於是張全遞了些錢懇求大夫給鈴蘭空了一間房出來,鈴蘭這幾日都在醫館裏住,今日已經大好了。


    顧瑜聽罷搖搖頭:“不用帶回來了。”


    她對她們為何起爭執不感興趣,所以並不知道鈴蘭是維護她挨的打,她最近真是太忙了。


    略微閑了兩日,又一日,一大清早門上又傳話來說宮裏來人了。


    宮裏的事不能耽擱,人很快被請了上來。


    來人是一個普通的太監,來傳話說再有近一個月就是年節了,按照慣例宗親們年節是要進宮裏與聖人同樂的,平西郡主雖然不是宗親,但是也獲此殊榮,可以在年三十進宮赴宴。


    太監還特意交代了因為此次年節之前西涼被滅的事,四方諸國都會派使者來朝。當然不是示威的,而是來朝拜的,滅了西涼之後周邊能與大周匹敵的國家放眼望去一個也沒有,因此為了顯示我朝威武,規格就要格外宏大些,赴宴就要穿得隆重些,禮儀就要正式些雲雲。


    聽到這些話顧瑜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想去,但是由不得她。這種邀請說白了就是強製性的,聖人的邀請不能駁回,於是甘娘子又忙了起來要準備衣裳等等。


    “怎麽感覺進京之後越來越忙了……”顧瑜小聲嘀咕。


    “什麽?”甘娘子一邊拿著一本花樣冊子一邊道:“先別管別的事了我的郡主,快來看看,這些樣子有喜歡的嗎?我遣人去尚服局訂做。”


    顧瑜不解:“還能訂做?”


    甘娘子笑道:“赴宴的衣裳布料也有講究的,尋常的太寒酸,太出挑又會惹是非,因此王公大臣們赴宴的衣服都是尚服局訂做的,郡主放心選花樣就是。到時候做一身郡主格製的官服,既不失體麵又別致大方。”


    顧瑜仔細看了幾個紋樣,為了不衝撞貴人又不會太素淨選了百合紋樣的錦緞寬袖襦裙,甘娘子也覺得好,又選了布料和針法才交了上去。


    負責製衣的是宮裏的“姑姑”,便連忙有宮婢來支招讓她動些手腳,“姑姑”搖搖頭。


    竟然是不同意嗎?宮婢心中驚訝。


    “年節宮宴太重大了,這種宴會出岔子,聖人會降罪的。”紫蘇的姑姑解釋道。


    衣裳這種東西誰都知道是她們尚服局負責,出了問題還不是要找她算賬?既然要害人,當然要偷偷摸摸嫁禍給別人,一眼就能牽連到她,那她還不如直接光明正大捅平西郡主一刀子來得幹脆利落。


    再說紫蘇既然被流放南疆,這樣重的懲罰一看就是宮裏的殿下說話了,這個平西郡主如今有殿下們護著,萬一出錯別平西郡主沒受罰她先進去了。


    “在宮裏做事可不能隻看私人恩怨。”“姑姑”歎了口氣,爬到這個地位受了多少委屈辛酸,不謹小慎微些,明日說不定就被打下去了。


    宮裏的“姑姑”不為難顧瑜,但是顧瑜還是覺得這場宮宴要謹慎一些。畢竟是宮裏的年節,多準備一些才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賢妃特意指派了連翹來送一些首飾絹花,當然,最主要還是帶話來的。


    雖然在家裏顧瑜還是大大咧咧的,但是但凡來人就端了架子。


    見到顧瑜的禮節一點兒也沒忘,連翹很滿意自己的教學成果。


    “殿下讓我來叮囑郡主年節的時候人多熱鬧,千萬記得規矩,免生事端。”連翹說道。


    顧瑜乖巧應聲是,但是連翹根本不信她。


    “宮宴當天人會格外多,我會去接郡主的。”連翹又補充道。


    顧瑜點點頭:“多謝。”


    連翹想了想沒什麽可囑咐的了,便回去了,顧瑜派人送她,連翹擺擺手表示不用,轉身出門上了馬車。


    “甘娘子有什麽要囑咐的嗎?”顧瑜想了想,問甘娘子。


    甘娘子施禮說道:“郡主做事有度,奴相信郡主無需奴多言。”


    顧瑜哈哈大笑,然後說:“還是說說吧,畢竟是宮宴。”


    甘娘子想了想,然後說道:“往年過年都是各宮散發福祉賞錢還有娘娘賞的小玩意兒什麽的,其他與平時並無兩樣。殿下們會帶貼身宮女參加宮宴,宴會上會熱鬧一些。”


    “怎麽個熱鬧法?”顧瑜問道。


    “除夕夜陛下會和宗族的皇親們在蓬萊閣用膳……”


    “京城裏有名的歌舞班子會進宮表演……”


    “初七人日則會宣召幾位肱骨大臣和外國使節在麟德殿同賞歌舞……”


    “往年都是王相公、張大學士、沈大人以及其他幾位重要官員作陪……”


    “不過今年應該是改到除夕夜了,因此這次宴會上應該會有很多人。”


    甘娘子細細碎碎地念叨著,顧瑜認真記下。


    下午倒是沒有人再來了,於是顧瑜說要去城裏的布莊逛一逛,這讓甘娘子十分疑惑:裁衣有尚服局為什麽還要去布莊?


    “我想著快過年了,府裏的人都添置一身新衣裳吧,也不用多好的料子,普通的就行了,省得幹活還得顧忌。”顧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前些日子送走了幾個婢女,府裏餘下的婢女們都戰戰兢兢很是惶恐,大過年的就別讓人擔驚受怕了,得恩威並施才行。


    甘娘子應聲是,然後吩咐人去準備馬車,古伯留在家裏看門,張裕自請趕車,帶著顧瑜四語和甘娘子去街上選布料。


    “冬日出行就是不方便。”甘娘子遞過兩個手爐,一個給顧瑜,一個給四語。


    但凡出門就要帶著手爐鬥篷,不然寒冬刺骨。


    顧瑜笑笑:“就是冬日才要出行嘛!”


    四語不解:“咦?為什麽?”


    “活動活動,身上才暖和。”顧瑜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我以每日都要出來!”四語興衝衝地說道。


    真是個孩子。甘娘子寵溺地笑。


    “好啊,那你出來玩要帶著人一起。”顧瑜叮囑道。


    四語點點頭:“嗯嗯!”


    幾人聊著不一會兒就到了布莊,顧瑜三人去挑布,張裕在門口看車。


    “這位娘子你算是找對地方了,店裏剛到了一批魚口綾,一匹隻要二十個錢。”布莊的夥計熱情地招呼道。


    “要多一些能便宜嗎?”四語眨巴著眼睛問道。


    夥計抬眼一瞅,衣裳料子是錦菱的,內夾層是綢緞的,看來是富貴人家的女童,於是殷勤道:“那看您要多少了,買的多優惠多。”


    “娘子,我們要買多少?”四語回頭問道。


    什麽?原來是個婢女?婢女都穿這麽好啊……夥計咋舌。


    顧瑜摸了摸布麵:“還挺軟的,有沒有厚實些的?給家裏的下人做冬衣。”


    夥計連忙兩手拽住一塊布往兩邊扯:“這個摸起來雖然薄,但是您看織線很密,做成冬衣很保暖,您可以放心。而且魚口綾自帶紋樣,不用繡花也很好看,幹活也不怕髒的……”


    “除此之外還有水紋菱,這種布也不錯,比較貼身透氣,價格更便宜一些,十八個錢一匹。”


    顧瑜摸了摸水紋菱的布,更薄一些,所謂透氣也就是不保暖咯?


    “裏邊夾什麽?”顧瑜問夥計。


    夥計被這問題問得一愣,不知道這位小娘子想幹嘛,但本著顧客至上的理念還是回答道:“裏邊可以夾些麻布禦寒。”


    “沒有夾棉花的嗎?”顧瑜問道。以往她在西北的時候還真沒注意別人的冬衣都是夾什麽,她的冬衣都是些動物皮草。


    這話問得屋裏聽到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就連甘娘子也不好意思地掩著嘴。


    “娘子,棉花是觀賞的,哪有夾在衣服裏的。”夥忍住笑說道,“有錢的人都穿動物皮毛,沒有錢的也是夾些麻和蠶絲,沒有聽說過衣服裏邊夾花的。”


    顧瑜點點頭,看來有棉花,但是還沒普及。


    “魚口綾和水紋菱都來二十匹吧。”顧瑜說道,然後就沒有再看別的布匹,向門外走去。


    是被笑惱了吧……夥計悄悄打了自己的臉一下。不過還好,買了四十匹布,生意還是做成了。


    “送到修義坊左手邊第一戶。”甘娘子對夥計說道:“出來的急沒帶多少錢,你把布送到了,找門房付錢。”


    原來這個打扮雍容的大娘子也是個下人啊……夥計想到,然後歡快地送她們出門,待人走後,才反應過來甘娘子說的地址……修義坊?北市?這……這……這……這是個皇親?還是哪位相公的女兒啊?


    “夥計?幹嘛呢?”進門的顧客看著呆傻站著的夥計,拍了拍他的肩膀。


    夥計回過神來,差點咬到舌頭。


    “方才……有個北市的小娘子來我家買布呢!”


    顧客是老客戶,撇了撇嘴說道:“做夢呢,住在北市的人哪會出來買布,人家家裏有多少綾羅綢緞,需要來你這裏買。”


    夥計不服地辯解道:“真有呢!”


    兩人絮絮叨叨吵吵鬧鬧,老客戶挑完東西,又順走一尺麻布,心滿意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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