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憲吃了些菜湯,伸展了一下懶腰,躺在大通鋪上。


    棉被是沒有的,所以他們去拿了雜草來鋪蓋在身上,以免夜裏著涼,程憲也遭人惦記分了一些雜草。


    雖然已經快六月了,但是天氣還沒有太暖和,有些茅草遮蓋到底睡得舒服些。


    第二日一大早程憲就起來了,同屋的人也紛紛去領了稻苗開始去地裏插秧了,現下領的都是些晚稻——因為早稻已經來不及種了——屋子裏便一下子空了。


    程憲倒是沒有慌張,慢慢打了水洗了臉整理了一下儀容,才上街上走去。


    之前雖然被葫蘆敷衍了出來,但是他也大概聽出了張三郎君似乎被瑣事擾得心煩,既然問不出來,他隻能自己去打聽了。


    “又是你啊後生……”程憲隨手抓的路人居然就是那天那個老熟人“老田”。


    “老伯。”程憲雙手合在身前微微一拜。


    “你家裏領了稻苗了嗎?”老田問道。


    程憲微微一笑:“我的同伴已經領到了,我不擅長種地,便想打聽打聽有沒有適合我的活計。”


    老田砸吧砸吧嘴,有些得意地說:“那倒是,種田可不是誰都能種的,我家那小子種田可是一把好手,今天天不亮就去地裏了……”


    老田臉上的得意愈發掩飾不住,然後嘟嘟囔囔半天,才想起來程憲方才的話。


    “適合你的活計嘛……現在這益州城哪有什麽活計,都是些小生意,果腹都顧不上。”老田說著說著發了愁:“有個什麽活計,還不是成群去爭去搶,給口吃的就行……”


    程憲聽到這裏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多謝老伯指點。”程憲像模像樣地行了禮,一臉喜色疾步離開。


    “指點?我指點什麽了?”老田一臉疑惑目送腳步輕快的程憲。


    “你說,你又要見我家郎君?”葫蘆撓了撓頭,這人是不是有點煩人。


    “是的。”程憲正色說道:“我這次來是跟張三郎君做一個生意。”


    生意?是賣嘴的吧!葫蘆不以為意。


    “葫蘆,三郎君呢?”兩人正說著,劉起叼著根草簽子,一隻褲腳卷著一隻褲腳垂著吊兒郎當地衝進門。


    “在裏屋呢。劉起你能不能看看你的樣子,三郎君的形象都給你敗壞了!”葫蘆大驚小怪道。


    這人是來找張三郎君的?聽起來似乎是張家的人?程憲眼光閃閃,看著劉起:“小哥兒能代我傳句話嗎?”


    劉起皺了皺眉停下腳步,挑眉問道:“這誰?”


    葫蘆不情不願地介紹了一通。


    劉起聽完又打量了一番程憲,問道:“你要找三郎君做什麽生意?”


    程憲答道:“做我自己的生意。”


    “我要把自己賣給張三郎君。”


    葫蘆瞪大了雙眼:嗬……看上去白白淨淨若不經風的,可是三郎君也不好男風啊……


    劉起有些好笑,盡量不讓自己想歪繼續問道:“你有什麽本事?”


    程憲靦腆一笑:“我乃一介書生,沒有什麽本事,也就賣賣嘴罷了。”


    果然是個一無是處的書生。葫蘆不屑道。


    劉起也撇了撇嘴。


    “不過我想張郎君此時需要我這樣的人。”程憲麵不改色說道。


    此時是何時?劉起挑了挑眉。


    “益州複辟無門之時。”程憲似乎看出了劉起的疑惑,主動說道。


    劉起又挑了挑眉,戳了戳一旁的葫蘆:“你告訴他的?”


    葫蘆一臉茫然:“告訴他什麽?”


    劉起轉回視線,仔仔細細打量了程憲一番,勾唇笑道:“算你有些本事,跟我來吧!”


    “誒?怎麽就讓他跟你去了?”葫蘆鬧不懂。


    劉起沒有再跟葫蘆解釋,衝程憲點點頭,然後先行一步。


    程憲心滿意足地衝葫蘆拱了拱手,在葫蘆的跳腳中跟上劉起。


    張津的院子並不大,所以很快就到了張津的屋子,為了方便處理公務,張津的書房和臥房合二為一,劉起到達時,張津正在矮塌上靠著憑幾寫賬冊。


    “最好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劉起低聲警告道,這才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屋子裏,張津的聲音透出一絲疲憊。


    是怎樣一位郎君呢?程憲忍不住探了探頭,被劉起按了回來。


    “懂不懂規矩,我先。”劉起小聲嘟囔道,又走進門。


    程憲笑了笑,跟在劉起身後進了門,一抬眼,就看到矮塌上的少年。


    十七八歲的樣子,麵容略微有些稚嫩,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也難怪,百姓口中多描述這位“三郎君”的行為,對於年紀反而沒有什麽人提。他想象中能做出這些事的人,怎麽也要三十多歲,如今見了麵才知道,這大概就是書裏所說的英雄出少年吧……


    他偷偷打量張津時,張津也瞥了他一眼,但沒有多言語,因為劉起正在匯報良縣清掃的成果和城裏商鋪的其他事。


    原來這人是張三郎君的貼身小廝啊……程憲想,不過張三郎君如今在益州這樣的作為這樣的名聲,他的小廝也能水漲船高被人稱一聲管事了。


    看看劉起如今的做派吧,在主人家麵前也毫不客氣,站的筆直回話,絲毫沒有做人下人的感覺——程憲當然不知道劉起本就不是張津的仆人。


    張三郎君真是親和。


    程憲胡思亂想著,一邊聽劉起的報告。


    果然如他所想,益州城看起來有發展的前景,但實際上地動過後大家都沒有多少錢糧,因此除了極少部分的人做了些小買賣之外,更多的人閑了下來。


    但是這些人並不願意閑著,他們很想找個活計,可惜沒有。


    就像程憲一樣。


    對於張津來說,這就令事情難辦了。


    “記得年前三郎君還特意去包地種棉花,或許可以在益州推廣……”劉起建議道。


    張津搖搖頭:“益州氣候不行,不適宜種棉花。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這麽犯愁,鋪子都在手裏了,但卻沒有人能用。”


    要是天上掉下來個孔明就好了。張津忍不住胡思亂想。


    就在這時在一邊當背景的程憲忽然小聲接道:“或許在下能解三郎君之困。”


    張津看了看劉起。


    劉起心領神會解答道:“昨日良縣獲救的幸存者,方才在門口遇到的,想來郎君手下做事,似乎有些本事。”


    聽到劉起的介紹,張津便問道:“先生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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