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院出來之後,袁蘭雖然臉已經不紅了,心跳也正常了,但是肩膀酸了。


    被陸簡這個臭小子壓了一個多小時,感覺肩膀都不是自己的了。


    而氣人的是,陸簡看上去倒是神清氣爽,嘴角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袁耀文走在旁邊興奮地說著劇情,袁蘭後麵的注意力都在陸簡身上,哪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隻能敷衍地點點頭,附和一下。


    不過,看完電影之後,終於可以回家了。


    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袁蘭卻有些失落,出了這個電影院門口,她就要和陸簡分道揚鑣了。


    心裏突然有些舍不得……


    出了門口之後,陸簡突然提議說:“快到中午了,我記得附近有一家不錯的烤肉店,一起去吧。”


    “烤肉!姐姐我們去吃烤肉吧!”袁耀文眼睛閃閃的,就差沒流口水了。


    袁蘭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順從了內心的決定,說:“正好也有些餓了,不過,先說好,我請。你都請我們看電影了(雖然不是自願過來的),那我就回請你一頓烤肉,當做扯平好了。”


    聽到‘扯平’這兩個字時,陸簡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間,但是他很快又揚起笑容,點了點頭,說:“可以。”


    吃烤肉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陸簡和袁耀文在弄,袁蘭剛動手就被陸簡給攔下了。


    如果袁蘭不抗拒的話,她甚至懷疑陸簡可能會把肉喂到自己嘴裏。


    袁耀文吃得不亦樂乎,似乎完全沒發現他們倆之間有什麽不對勁。


    吃完之後,袁蘭去付錢,結果收銀員告訴袁蘭,陸簡已經付過了?!


    麵對袁蘭的怒火,陸簡隻說了一句:“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扯平。”


    袁蘭愣住了,她的確是為了跟陸簡劃清界限,才故意說那句話的。可是她沒想到,陸簡竟然那麽在意。


    三人吃好喝好之後,也各自回家了。


    離開時,袁蘭回頭看了一眼陸簡,發現陸簡並沒有轉身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當他看到袁蘭回頭時,他也愣住了,似乎從來沒想過袁蘭會回頭看他。


    袁蘭突然覺得心裏很亂,也不自在極了,加快腳步離開了。


    如果她跟陸簡再這樣下去,她可能真的要繳械投降了。放棄了所有的原則和底線,然後沒臉沒皮地順從心意,和陸簡在一起,自私的去摻和陸簡的未來。


    袁蘭很害怕,如果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該怎麽辦?


    陸簡小,不懂事,自己也跟著不懂事嗎?


    袁蘭不知道,她的心太亂了。亂到她無法思考,無法去整理這些事情。


    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吧,來幫袁蘭做了個決定。


    當天晚上,袁蘭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手捧鮮花,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一扇金碧輝煌的門前。


    門突然打開了,強烈的光芒散去之後,袁蘭才看清,原來門內是一個莊嚴神聖的禮堂。


    兩邊坐著的,全是她認識的麵孔。而陸簡,則穿著一絲不苟的西裝婚服,站在禮堂最前端,然後帶著笑容朝她伸出手。


    袁蘭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向陸簡。心裏的興奮感都要溢出來了,仿佛每一步都走在花瓣上,專注又小心翼翼的。


    可是正當袁蘭把手放在陸簡手裏時,教堂前的耶穌雕塑突然動了起來。他變得十分巨大,陰影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憤怒的表情似乎隨時都能噴出火焰一般。


    他指著袁蘭說:“我不同意你們的婚禮!看看你蒼老的麵孔,你怎麽配得上你身邊這位男士呢,你這個違背道德底線的家夥!”


    說著,袁蘭手裏的捧花掉在了地上,她突然變回了上輩子那個垂暮蒼老的自己。她看著布滿老人斑的雙手,然後顫顫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幹癟的皮膚和滿是皺紋的臉,讓袁蘭不得不認清現實。


    她抬頭看向四周,發現每一個人都用著鄙夷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她是什麽駭人的怪物一般,離得遠遠的。


    甚至還有三五個人圍在一起對著袁蘭指指點點的,眼裏的嘲諷和嫌棄沒有絲毫的掩飾。


    袁蘭無助地看向陸簡,卻發現,陸簡也在用恐懼和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頓時覺得心如刀絞,對她露出這樣目光的人是陸簡啊!就算所有人都指責她,嘲諷她,也抵不上陸簡的一個眼神。


    袁蘭蹲在地上,閉上眼睛,緊緊地捂住耳朵。


    可是她還是能聽見周圍人議論的聲音,那些鄙夷的目光,以及陸簡厭惡的眼神。


    周圍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每一個人的視線似乎都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上帝指責她、批判她的聲音回蕩在教堂的每一個角落。


    這場猶如懲罰一般的夢境終於結束了,袁蘭睜開雙眼,身上混雜著汗水和淚水。


    她渾身開始忍不住地在發抖,似乎還沒從夢境中回過神來。


    袁蘭發了瘋似的查看自己手臂、大腿以及臉上,是否有皺紋或者老人斑。


    確認都沒有之後,袁蘭才鬆了口氣。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到下巴,然後滴在了薄薄的被子上,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眼淚落下。


    就算她身上沒有任何皺紋、老人斑,那又怎麽樣?她還是無法改變八十五歲這個事實。


    人老不丟臉,可是讓袁蘭無法接受的是,她愛上了陸簡。


    這樣的她,愛上了16歲的陸簡。


    因為愛上了陸簡,她無法接受自己已經八十五的事實,更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會和陸簡在一起。


    害怕突然有一天,就像夢裏一樣,有個人跑出來對所有人說:


    其實袁蘭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但是她還是毫無道德底線的和陸簡在一起了。


    緊接著周圍的人指責她、議論她,陸簡厭惡她。


    她想解釋,想為自己爭辯。可是到頭來,她發現自己沒有可爭辯的。


    因為他們說的沒錯,袁蘭就是那麽自私、那麽毫無道德底線的和陸簡在一起了。


    這可能就是對她的警告吧,警告她不該動心,不該談愛這個字。


    因為她不配。


    袁蘭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縱橫交錯的電線,看著那個被窗戶欄杆,高矮不一的樓房擋住的天空。


    灰沉沉的,沒有一絲生氣。


    就像現在的袁蘭一樣,但是擋著她的,不止是窗戶的欄杆、高矮不一的樓房、縱橫交錯的電線。還有更多的東西,多的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將她死死圍住,不留一絲出路和希望。


    ‘叮’


    不知道過了多久,袁蘭的手機突然響起。袁蘭無意識地拿起手機,然後點開短信。


    是陸簡發給她的信息,上麵寫著:看,日出了。


    袁蘭這才發現,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陽光穿過雜亂的電線,高矮不一的樓房,和窗戶上的欄杆。一點點的延伸進這個狹小的房間裏,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袁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摸著陽光。很溫暖,就像陸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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