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彥豪不以為然地看了沐婉鳳一眼,嘴角揚起一絲輕蔑的笑,問道:“不知沐姑娘準備了什麽樣的大禮送給本王啊?”


    沐婉鳳手心捏了一把汗,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可以給王爺吳國的情報。”


    薑彥豪眉頭一蹙,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沐婉鳳悄悄觀察了一下薑彥豪的表情,看出了他的一絲動搖,繼續說道:


    “平原王可知道我們沐家與吳國的關係?”


    薑彥豪:“本王略有聽聞。”


    沐婉鳳點點頭:“婉鳳的小姑是吳王當今最寵愛的妃子。婉鳳知道王爺一直有稱霸中原的野心,雖然在楚吳大戰中挫敗對方,卻未能切中其要害。若王爺肯放過家父一命,婉鳳願意勸說小姑,為王爺提供情報,助你攻克吳國。”


    薑彥豪不禁大笑起來:“沐姑娘未免太天真了,你的姑姑是吳王的寵妃,又誕育了子嗣。她怎麽肯為了兄長不顧丈夫和兒子的安危?不知道是你真的傻,還是當本王是個傻子?”


    沐婉鳳驚慌失措道:”王爺,我絕沒有要戲謔你的意思。再怎麽樣,家父也是她的親哥哥。為了救兄長性命,透露一些情報,小姑還是會答應的!“


    薑彥豪有些煩了,擺擺手道:“本王還有許多別的事情要處理,帶上你的東西,回去吧。“


    薑彥豪說罷,起身欲出書房,沐婉鳳哪裏肯讓他走!她一下跪倒在薑彥豪腳下,死死抱著他的雙腿哀求道:“求求王爺放過家父一次,婉鳳願給你做牛做馬!我可以伺候你,取悅你,不要任何名分。求王爺給我一次機會!”


    沐婉鳳哭得實在可憐,薑彥豪看了看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說道:


    “你確實是大楚難得的美人。若是沒名沒份地伺候本王,倒是有些可惜了。”


    說完,他推開沐婉鳳,後退了幾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沐婉鳳擦了擦臉上的淚:“那王爺是什麽意思?”


    薑彥豪道:“你說的對,本王若想使大楚稱霸中原,確實需要吳國的情報。與其千方百計地從你那位姑姑口中套出情報,還不如你自己去大楚,親自去獲取。”


    沐婉鳳驚住了:“我親自去大楚?”


    薑彥豪點點頭:“論親緣,你也算是當今聖上的表妹,封個公主也不算過分。本王會請旨聖上,賜你與吳國太子博炎成婚豈不美哉?到時候,你便是吳國的太子妃,與吳王寵妃一起輔佐太子登基。如此,我們大楚才可安枕無憂啊。“


    沐婉鳳這才聽明白,這平原王是要送自己去吳國,當他的細作。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沐婉鳳哽咽道:“那我的父親呢?“


    薑彥豪沉吟道:“我會將他接進平原王府,命人好生照料。也會定期讓人把他的親筆書信傳給你,你盡可安心。“


    沐婉鳳別無選擇,隻得點點頭道:“我答應王爺,也請王爺答應婉鳳一件事。“


    薑彥豪:“你說吧。“


    沐婉鳳:“若婉鳳有一日遭遇不測,請不要為難我父親,留他一條命在世上。“


    薑彥豪點點頭:“若真有那天,我答應你,放沐司徒歸隱鄉間,安度晚年。“


    沐婉鳳含淚跪地:“多謝王爺!“


    沐婉鳳拜謝之後,又攜著自己隨身帶來的家底打道回府。


    且說綾華這邊,因為無法再見沐太後揭開心中之謎而正在懣憤。她在房中悶做著,幹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來。正在這時候,傳來了幾下輕輕的敲門聲。綾華連忙開門,卻不見人影。


    難道聽錯了?她關上門,一轉身,麵前突然多出來一個人影!綾華嚇了一大跳,剛要喊出聲來,那人卻把她推到門上,捂住了她的嘴!


    綾華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原來是葉隱!


    綾華鬆了一口氣,卻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都已經看見你了,還不把手放下?


    葉隱會意,尷尬地笑了笑,放下了手。


    綾華喘了口氣:“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鳳棲宮看守沐太後嗎?”


    葉隱道:“沐太後說想見你,問我能不能給她傳個話。“


    綾華:“這倒是新鮮了,你什麽時候肯為她賣力了?“


    葉隱無奈一笑:“我為她賣哪家子力啊!我是想,你這樣千方百計和沐太後糾纏,說不定也想見她最後一麵呢。”


    綾華心中一暖,凝神看著葉隱,似笑非笑道:“許久不見,你好像變聰明了。”


    葉隱笑道:“我帶你去鳳棲宮。”


    綾華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裝束,有些為難。


    葉隱得意道:“我給你準備好了。”


    說罷他卸下身上的包袱,打開一看,是一套鬼頭軍的服侍。


    葉隱道:“快換上吧,我在門外等你。”


    說罷,葉隱推門而出。而綾華迅速換了裝,也溜出了門。


    綾華正四處張望,尋覓著葉隱。他卻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之後拉起她的手,溜到了後院,來到了一堵高牆下。


    綾華望著這密不透風的高牆,四處踅摸:“我記得之前這裏有一個狗洞。”


    葉隱無奈地搖搖頭,一手攔住綾華的腰,縱身一躍,騰空而起。


    綾華隻覺得身體失去了重量,耳邊都是呼呼風聲,她不敢言語,緊緊地摟在葉隱的脖子。然後“咻”地一聲落了地。


    綾華覺得頭發昏,腳發軟,葉隱扶住她的肩膀搖晃了一下:“好了,我們出來了,快上馬!”


    她終於緩過神來,看到不遠處有一匹快馬已經備好。


    葉隱帶綾華上了馬,兩人策馬飛馳,一路奔向帝宮,之後混入了鳳棲宮。


    鳳棲宮的寢殿裏,沐太後正看著麵前的白綾和毒酒,思量著哪種死法更為體麵些,突然聽見有人推門進來。


    沐太後一轉身,看到了身著鬼頭軍士兵服的綾華。沐皇後恍惚了一下,笑著說:“你來了!”


    綾華道:“聽說太後想見我,所以我來了。”


    沐太後:“那要看你以什麽身份來見哀家?”


    綾華蹙眉道:“太後此話怎講?”


    沐太後:“你若是以徐茉微的身份來,那哀家隻有一句對不住可說。宮廷之爭,本就你死我活,勝者生存。你若是以綾子的身份來,那麽前塵往事,哀家倒是可以和你聊上一聊。”


    綾華心裏沉了一下,十分驚訝地看著沐太妃,她竟裝得如此不像嗎?葉隱能認得出,沐太後也能認得出嗎?那為什麽薑彥豪,那個最熟悉自己的男人反倒認不出?


    綾華覺得此刻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淡然一笑,道:“太後認為我是綾子嗎?”


    沐太後:“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雖然哀家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變成與徐茉微一模一樣的聲音容貌,但你就是綾子,這是改變不了的。”


    綾華:“太後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身份?”


    沐太後一歎:“就在哀家進了平原王府,見到那滿園金桂的時候。多少年來,這郢都的金桂也隻為裴家的人開過。從前就是,今後亦然。你能把這桂花裁培的得心應手,大概也未必是有多大的天分,也許隻是因為你是裴元清的女兒吧。”


    聽到父親的名字,綾華心中一痛,強做鎮定道:“家父為了楚國百姓,推行新政,卻遭先帝迫害,朝堂排擠,不知太後和司徒大人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沐太後打量了綾華一番,笑道:“裴元清真是有一個了不起的女兒。能從滅門之禍逃出,淪落青樓後還能進了公主府,鏟除了薑旻秋。接著是毒後、先帝,再到沐家,逐一擊破,好大的本領!”


    綾華冷笑:“我沒有那麽大的本領,先帝明明是太後下的手。”


    沐太後卻不以為然:“哀家隻是比你快了一步而已。其實說起當年舊案,你父親的確無辜,薑旻秋是手執屠刀之人,該死!先帝是下令之人,也不該活。沐家,充其量就是坐山觀虎鬥而已。可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薑令尹啊!你要是真想為父報仇,最該鏟除的應該是他才對。”


    綾華身子一顫,瞪大眼睛看著沐太後,她一副平靜的樣子,根本不像說謊。何況,她是將死之人。


    綾華的手捏了一把汗,心髒也幾乎驟停,這是她最怕聽到的真相。


    半晌,綾華才努力吐出四個字來:“願聞其詳!”


    沐太後娓娓道來:“你父親年輕的時候,是郢都聞名的青年才俊。不但才華橫溢,那模樣更是一等一的俊俏。就算當今的葉指揮使,也是比不上的。那時候,雖然你父親已經娶了你的母親,有了你。郢都之中,仍不乏傾慕他的女子……甚至是男子。這其中,就包括了從前的駙馬、如今的都尉——夏明河。”


    綾華蹙眉:“這和我父親遇害有何關係?”


    沐太後:“表麵上是沒什麽關係,卻禁不起有心人的刻意設局。當初,裴朗尹心懷天下,推出了一套利國利民的新政來試水。從那時候起,楚國的國政就是薑令尹在把持的。薑令尹醉心政績,便決定將這套新政全國推行,其實,你父親當時是反對的。”


    綾華疑惑:“既然新政是我父親推出的,他為什麽要反對?”


    沐太後:“裴朗尹謹慎,認為新政尚有缺陷,雖對百姓有利,卻陡然削弱了皇權和貴族的財力,有可能會發生政變,他希望能更柔和、緩慢些。可薑令尹卻認為變革就要雷厲風行,絕不能手軟,於是利用自己的權勢,強行推了新政到大楚全境。”


    綾華淒然道:“那新政為何失敗?”


    沐太後看了綾華一眼,答:“謠言!”


    綾華楞了,這卻是她第一次聽說:“什麽謠言?”


    沐太後:“當時,夏明河是你父親的學生,傳聞他傾慕你父親,三天兩頭地往朗尹府跑。於是,朝中盛傳裴元清有龍陽之好,這傳聞一直流傳到大楚全境。”


    綾華怒道:“荒唐!這無稽之談是何人傳播?又怎會阻撓新政的推行?”


    沐太後笑道:“新政開始推行的時候,雖然削奪了權貴的好處,民間卻是支持的。可自從大楚百姓得知推新政的郎尹是個有龍陽之好的異類,便由厭惡這個人變成了厭惡他的一切,仿佛誰支持了他的新政誰就是斷袖一樣,自然沒人肯再支持新政了。這種想法,從朝廷到民間蔓延著,甚至還有了薑令尹和你父親之間的不堪傳聞。”


    綾華氣得渾身發抖:“是誰這麽惡毒?是誰的主意?”


    沐太後歎了一口氣:“敢散播這種謠言還能不被殺頭,並大獲全勝的,還能有誰?”


    綾華恍然大悟:“是先帝?”


    沐太後點點頭:“不費一兵一卒,便廢除了不利於皇權的新政,先帝也有他的高明之處。說起來,哀家毒殺了先帝,也是幫你報了大仇呢。”


    綾華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哽咽道:“既然新政已經失敗了,先帝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沐太後一笑:“先帝並非趕盡殺絕,而是騎虎難下。新政是廢了,可謠言還在啊。一個百姓心中的異類,怎麽還能當朝堂的郎尹?謠言的根源查不得、動不得,可夏玉尹要顧及他兒子的名譽、薑旻秋要顧及她丈夫的名譽,薑令尹還要顧及自己的名譽,你說說看,你的父親如何還能活?”


    綾華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覺得這些有頭有臉的權貴們個個肮髒齷齪,憤恨得說不出話來。


    沐太後:“薑旻秋主動請命,為了替先帝解憂、為駙馬正名,更為了往上爬。讓你父親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久而久之,大家就會淡忘、遺忘,討好了整個大楚的權貴,甚至還包括薑令尹在內。她何樂不為呢?”


    綾華聽著沐太後訴說著這番前因後果,總覺得她落下了什麽,綾華突然發問:


    “你們沐家有一封密信,是關於什麽的?”


    沐太後臉色一變,觀察著綾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


    “那時,沐司徒與其他重臣聯名請命奪去薑令尹主導大楚國法的職權,廢除新政,許多重臣結盟,那密信就是這紙盟約。不過也是為了討好先帝,與薑令尹製衡而已。”


    沐太後說得輕描淡寫,綾華卻覺得她有所隱瞞,但也絕不可能再問出什麽了。


    綾華道:“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全部嗎?”


    沐太後一笑:“哀家隻是想告訴你:強行推行新政的是薑令尹,把你父親推上風口浪尖的也是薑令尹,不堪謠言、丟棄你父親自保的還是薑令尹。如果你是要為父報仇,那就公平一些。不要因為和薑彥豪的那點兒兒女私情,而棄殺父大仇而不顧啊!”


    綾華終於明白沐太後見她的真實目的,她這番話也許是言符其實的,但最終目的不過是分離她和薑彥豪的關係,讓她把矛頭對準薑令尹。


    綾華看了看案上的白綾和毒酒,冷冷道:“多謝太後在臨走之前還能想起我,跟我說了這麽多。太後走好,我就不送了!”


    綾華推門而出,邊走邊抹著眼淚,葉隱跟在了她的身後。


    寢殿裏的沐太後撫摸著那杯盛滿毒酒的酒杯,綾華比她想象得更為堅強和鎮定。她舉起那杯毒酒,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哀家沒有看錯她,希望她能為我的禹軒再爭取一些時間。”


    說完,沐太後抹了抹臉上的淚滴,將杯中的毒酒一飲而盡。


    綾華一邊擦拭著淚水,一邊奔跑到鳳棲宮的一處角落,誰知那淚水越擦越多,如泉湧一般止不住。葉隱追了過來,輕聲問道:“你還好吧!”


    綾華不說話,拚命地擦著臉上的淚水,怎麽也擦不幹,隻好用雙手捂住臉,不讓葉隱去看。葉隱心裏莫名心痛,再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攬過綾華,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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