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六月初三。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今天,張嫣一早便喚來了劉保。然後把那一班匠人都交到了他手裏。接著又給了他一塊坤寧宮的令牌。吩咐他可見機行事!


    不過,有一點,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張嫣並不想讓人知道這家店是宮裏皇後開的。


    劉保聽了,鄭重的點頭表示明白。


    對此張嫣很欣慰。


    這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不用長篇大論的給他解釋。你起個話頭對方便懂了!


    然後,張嫣又叫來了李嬋,讓她也跟著出宮去看看。


    等兩人走了以後,張嫣去看了崔念。


    崔念今天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燒已經完全退了,臉色也好看些了。


    張嫣把宮人都打發下去。


    然後坐在杌凳上,看著躺在床上的崔念開口道:“我知道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問我,你問吧!”


    崔念的神色很複雜,“你是皇後?”


    “是!”


    “我們相遇是偶然嗎?”


    “是!”


    “是你從東廠救了我?”


    “是!”


    “救我是什麽目的?”


    “是——哎~不對。要說目的,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為了我們之前那三麵之緣?我不想看著你死。所以就救了!”


    崔念這一次好長時間沒再吭聲!


    張嫣見狀,以為他都問完了。吩咐他不要多想,好好養傷。然後便起身準備離開。


    剛轉身,身後卻傳來崔念強忍著痛的說話聲。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日後但凡娘娘所願,崔念必百死而不悔!”


    張嫣回頭看著眼前這個咬牙下了床,忍痛跪在地上的半大孩子。她無奈的搖搖頭,然後蹲下身,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我救你,隻是不忍心自己認識的人,死的不明不白,委屈又可憐。你不用對此有什麽負擔!我隻希望以後你能活的更好,這才不會讓我覺得白白救了你!”


    崔念這次聽完。良久,他鄭重應了一聲:“好!”


    然後艱難的重新躺回床上,身上包紮的白布條上隱隱有血滲出來。


    張嫣沒再說什麽,隻是轉身出去了。離開前,張嫣吩咐小中人記得進去給崔念重新包紮。


    他的傷口又滲血了!


    ……


    回到正殿。張嫣無事可做,想起昨天晚上朱由校神色不佳。


    想了想便起身去了小廚房,親手做了荷花酥和蓮子湯。


    想著這會兒去乾清宮給小皇帝送溫暖,給他一個驚喜哄哄他開心!


    出發前,想起那位朱由校的乳母:奉聖夫人客氏。


    她吩咐春和帶上之前特意為客氏留的嵌紅寶銀鏡一起去了乾清宮。


    運氣不錯!剛好趕上朱由校從文華殿回來。張嫣迎上前笑盈盈的舉著食盒獻寶。


    朱由校見了果然高興的很!


    他順手把食盒接過去自己提著。然後和張嫣攜手往西次間走去。


    走到門口時,張嫣回頭看向奉聖夫人。示意春和上前把銀鏡呈給客氏。嘴裏道:


    “夫人請看,此物乃本宮不久之前得的銀鏡,用來梳妝最是好用不過。當時本宮便想著夫人,遂特留了這嵌紅寶的樣式送與夫人!”


    朱由校好笑的看了張嫣一眼,然後才跟著附和道:“奶娘快快收下,此鏡當真好用!”


    客氏這才慫拉著眼睛雙手接過了銀鏡,彎了彎膝蓋便算作了謝恩。


    張嫣當然不會在這上麵跟她計較。


    笑眯眯的複又拉了小皇帝的手,兩人甜甜蜜蜜的進屋了。


    到了中午,張嫣自然便留下和朱由校一起用膳了。


    如今進入六月,天氣越發炎熱了!


    好在作為頂級貴族階級,他們並不缺冰塊用。所以待在屋子裏的時候,冰鑒裏擺上冰,倒不怎麽覺得熱。


    而宮裏吃的膳食也都換成了如今夏天的時令菜。


    銀苗菜,鮮藕,過水麵,冰水酪,菜包飯,荷葉雞……餐後再來點冰鎮的鮮西瓜!


    張嫣表示穿越後,她覺得最滿意的一項就是吃了。這古代宮廷飲食之豐盛,之美味,之講究簡直讓她這個幾百年後的小市民歎為觀止!


    等用過了飯,兩人躺在靠窗的矮塌上歇晌兒。


    張嫣興致勃勃的向朱由校說自己的賺錢大計。朱由校興致缺缺的沒怎麽搭話!一來二去的,張嫣看出點眼色——


    她翻了個身麵對著皇帝,趴在他胸口。嬌嬌的問:“校哥兒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


    朱由校苦笑了一聲說:“寶珠都看出來了!”


    他沉吟了一下才接著道:“寶珠可記得之前朕提過一回的盧受和王安?”


    “記得,你上回說盧受涉嫌通夷被打發去鳳陽了。王安那老家夥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玩什麽辭官不受!”


    “對,後來。那王安回來我直接讓他回家閑著去了!可是後麵我總感覺這朝中走向不太對…”


    “發生了什麽事兒?”


    “前幾天開始接二連三有人上書讓朕請奶娘出宮,各種詆毀朕與奶娘的關係。不堪至極!不但如此,去歲朕登基時,這內廷鬧過些荒唐事情。如今發現好像都另有隱情!就比如王安督辦的那件盜寶大案,朕發現有些蹊蹺於是下旨讓內閣重查。內閣劉一燝竟動用了“封還執奏”。朕登基不到一年工夫內閣便用了兩次“封還執奏”。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張嫣看著眼前的少年皇帝。朱由校說起此事眉宇間就有種憤怒顯現出來,看來他是真的很不滿。估計,他是對手底下這班大臣起疑心了!


    那王安作為司禮監的大太監,被趕回家竟能影響內閣。擺明了他是和內閣沆瀣一氣!


    其實作為一個太監,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的根本倚仗是皇帝。太監本是依附皇權而生。


    可王安卻舍本逐末,妄想夥同大臣想教小皇帝做人,所以如今反被小皇帝教做了人!


    其實觸及小皇帝底線的還是那兩者間背著他不知道做了什麽政治交易。如今雙方互為依仗,簡直就沒把他這個剛登基的小皇帝放在眼裏。


    張嫣心想,這王安這下子別說回來了,命能不能保住都說不準了。


    朱由校現在雖說登基時日尚短,對朝堂的掌控力不夠。但內廷可是完全在他手裏攛著。動不了內閣和大臣,動個大太監還是辦得到的。


    想到這兒,張嫣抬頭吻上朱由校的眉心。


    然後趴在他耳邊柔聲勸解:“萬事開頭難。今年是這般情形,到了明年,後年再看,就會是一番新氣象!校哥兒,我信你!你一定能成一代聖君!”


    朱由校聽了深深看著張嫣。釋然的一笑,然後眸色漸濃的深吻下去。


    …………


    另一邊,客氏捧了銀鏡的盒子回側殿。取了銀鏡出來,愛不釋手的翻來覆去的看!


    魏進忠進來見了,湊上來一起往鏡中看。


    隻見鏡中一對男女,女人年近四十。一雙丹鳳眼,烏發如雲。男人雖說五官端正,麵皮白淨。可頭上卻已是白發斑斑。這鏡中景象如此明顯的提醒著兩人的年紀之差。


    客氏一把扣起手中銀鏡,轉身安慰魏進忠。


    魏進忠卻隻是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你我相識也有十幾載光陰了!你還像昔日那麽漂亮,可我都老了!”


    客氏聽了不高興的搖搖頭,“誰說的。我也一樣會老,在等十幾年,到時候我們總會一起白了頭!”


    魏進忠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良久才複又抬頭道:“印月,你以後還是對皇後恭謹一點兒比較好!”


    客氏哼了一聲不高興的說:“我從一開始便和她結了梁子!就算我低頭,皇後可會放過我?再說了,隻要校哥兒在,她不敢對我怎麽樣的。”


    魏進忠繼續勸:“可是我看萬歲是把她放在了心尖子上!而且皇後願意送這銀鏡來,便已經算是示好了。就算不能聯手,少個敵人也好啊!”


    客氏這次沒再反駁,她用食指輕輕摩挲桌上倒扣的銀鏡背麵花紋。眼神卻複雜的很,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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