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四月十三日早朝。


    張嫣安排的戲碼還沒上,都察院門口,鄭家公子擊鼓鳴冤。


    狀告當朝皇後用不入流的手段,誣陷其父的大戲,已經開唱了!


    張嫣得了消息的時候,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傻孩子,你知道你父親現在到底是那邊得嗎?有你這麽添亂的嗎?


    隻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她將此事寫了一封信,交給陳永安。讓他送去給詔獄裏的鄭邦國。


    而另一邊,鄭耀亭狀告當朝皇後實乃奇聞。都察院不敢擅專,隻能把此事遞到了禦前。


    至於讓禦史來把鄭耀亭這事兒,悄無聲息的壓下去?張嫣想都不敢想!


    你以為這事兒是誰搞的?跑不脫戶部和那些禦史!他們不火上澆油張嫣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敢讓他們幫忙?隻會越幫越忙!


    朱由校見下麵人遞上來的折子,一水兒的都是參皇後的。


    他招手給王體乾,讓他去給皇後透個信兒,問張嫣要如何應對這般情形?


    張嫣這兒,剛讓陳永安送出去信。就見王體乾顛顛的小跑而來。


    她不緊不慢給賜了座,然後端起茶杯。一邊品一邊聽王公公傳達前朝的消息。


    聽完了,她淡定的把茶杯擱回桌案上。眼神一瞟,示意春和,把她的腦袋用紗布包起來。


    接著她塗白了臉,打扮成虛弱的樣子。二話沒說,直接跟著王體乾回了前朝。


    朱由校沒料到張嫣竟然這麽剛的!竟是要當庭對質不成嗎?


    對自家皇後這般行事風格,再加上張嫣那一臉虛弱的病容。朱由校這眼皮不自覺就跳了一下。


    等到張嫣入了殿要行禮。朱由校連忙起身,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她,關切道:“梓潼身體不適,不必多禮了。”


    說完,他讓人在自己身側添了把椅子。然後小心翼翼的扶著張嫣坐好。


    實際上,朱由校彎腰扶人時,小聲湊到張嫣耳邊道:“寶珠,我就說你這出不行吧!現在你可有什麽好辦法?實在不行不如暫時避一避?朕給你頂著先!”


    張嫣一臉嬌弱的被扶著,往回走得路上。她半掩著唇,微不可察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等會兒你就好好看戲吧!”


    兩人坐好,堂下的左都禦史鄒元標率先出列道:“鄭耀亭狀告娘娘誣陷其父的案子,想必大家都聽說了。臣不敢擅專,隻好奏於禦前。娘娘如今這般爽快的到場了,臣就讓人把鄭公子給帶上來了。”


    朱由校不由得看向張嫣,張嫣跟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椅子上專心致誌的扮虛弱。他隻能收回目光,擺擺手準了鄒元標所言。


    須臾片刻,鄭耀亭被帶到了這奉天殿。


    這民告官按大明律,笞五十。


    鄭耀亭雖說是侍郎公子,但沒取得官身,尚是一介白衣。


    既然要狀告當朝皇後,自然免不了這五十鞭。不但免不了,為了以示都察院沒有一點徇私的意思。這五十鞭可一點水都沒敢摻!


    所以此刻鄭耀亭,背上血跡斑斑。跪在下首仿佛去了半條命一般。唉!往日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確實也經不住這般打。


    而這形容看在其他人眼裏,瞬間便在百官心裏多了不少同情分。


    畢竟這種孝子行徑,最是對堂下那些大臣們的胃口!


    張嫣見狀,蔫蔫的咳了一聲。給朱由校遞了個眼色。


    朱由校會意。輕咳一聲提醒大臣別忘了,朕還在堂上坐著呢!


    然後清清嗓子對底下跪著的人道:“你既然到了這裏,有何冤屈便直言吧!”


    鄭耀亭嘶嘶抽著冷氣,直起身道:“草民之父乃戶部左侍郎鄭邦國。四月十一日在直順門,家父被皇後娘娘誣陷,以至於被下了詔獄。至今沒有歸家!草民不明,吾父所犯何罪!判有何邢?可有三司六審?供詞何在?”


    朱由校聽完了,看了一眼張嫣。見她還是沒什麽反應。


    於是和稀泥一般道:“當時鄭侍郎失手傷及皇後,這才下了詔獄。此事事發突然,皇後也是到了今晨,經名醫之手,方才蘇醒。所以還來不及庭審畫押。”


    鄭耀亭以頭叩首,字字血淚道:“草民不服!當時在場者眾,家父究竟有沒有行凶。其它大人都看在眼裏,怎能隻單憑一人之言便定了家父之罪?”


    戶部右侍郎宋金良出列道:“鄭耀亭救父心切,言語偏激可以理解。再說當時場麵確實混亂,所以臣等如今也不敢妄言。但皇後娘娘若想自證清白也簡單。您隻要再讓太醫,在這禦前給您檢查一下傷。這鄭耀亭不就無話可說了嗎?”


    朱由校一聽這話,擔心的看了一眼張嫣。一揮手,佯裝不滿道:“你們如此質疑皇後的傷,可是忘了朕的存在。皇後的傷朕親眼看著太醫包紮的。你們現在是在質疑朕不成?”


    宋金良“噗通”一聲跪下了。口中道:“臣不敢!隻是這鄭耀亭告禦狀,如今鬧得眾人皆知。為了以正視聽,也為了讓這膽大包天之人心服口服。還請聖上恩準皇後自證清白!”


    他這回說完,都察院的禦史以及六部官員皆附議,請求皇後以正視聽。


    朱由校還沒來得及開口,這次張嫣總算有了動靜。


    她用帕子捂著嘴,做足了小白花的架勢。隻可惜,前幾天剛剛見識過張嫣那彪悍的戰鬥力,一眾官員難免麵上都有幾分古怪。


    張嫣堅守自己作為演技派的職業操守,半點不受幹擾的模仿林妹妹,細聲細氣道:“可憐見的,為了你父親也是急昏了頭。本宮覺得鄭大人作為此次事件的關鍵人物,自然也該聽聽他的說法。不如這樣吧!來人,昭鄭邦國覲見。”


    張嫣這話有些出乎眾人意料。宋金良給鄭耀亭使了個眼色,讓他先按兵不動看看情況再說。


    而後心裏納悶的想:“鄭兄因皇後入獄。此刻若傳鄭邦國上殿,他隻會說不利於皇後的話。怎麽皇後卻主動要傳鄭兄呢?”


    想到這兒,宋金良臉色一變。暗道:“不好!”


    他轉頭去看自家尚書大人的臉色,發現這黃大人此刻臉色比自己更難看!


    他咬牙鎮定下來,腦筋飛速轉動起來。


    “這皇後主動傳鄭邦國,很可能鄭邦國已經不知被皇後使了什麽手段,策反了!鄭邦國在戶部這麽些年,大家的底細他基本都知道。若是投向了皇後?今天這場局,他們肯定偷雞不成蝕把米!想想法子,看怎麽才能扳回一局?對了,鄭耀亭——”


    不管底下這些人,心思如何浮動!一盞茶後,鄭邦國上了大殿。


    鄭耀亭見自己父親來了,強忍著疼痛,一臉求表揚的轉頭,望過去。


    誰知道,鄭邦國卻三兩步上前。一巴掌把自己兒子扇倒在地。


    鄭耀亭懵了,其它大臣也懵了。朱由校也是一臉想不通的樣子。


    隻有張嫣悄咪咪笑了。


    看來鄭邦國因為自己兒子的神來一筆,氣得不輕!


    至於這場兒子坑老子的意外,他應該能兜得住!如此,自己就不用再費心了,且先看看他要如何唱這出苦肉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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