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了嗎?”江司南握著小會議室的門把手,攔在門口,阻擋了景予安出去的可能性。


    景予安借著門縫裏透出的光,盯著他,略略皺眉,沒出聲。


    江司南很耐心地等。


    等她的回應。


    景予安沉默不語。


    挺胸抬頭,看向他的眼睛。


    平靜道:“然後呢?”


    江司南愣怔片刻,怎麽也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


    安慰的詞句卡在了喉嚨口,一時失了聲。


    他看著她的眼睛。


    沒開燈,也很亮。


    片刻,他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麽,心口一陣酸澀,苦笑道:“你不信我?”


    說罷,又歎了一口氣:“也對,不信我才是正常的。”


    景予安沉默了幾秒,還是聲線淡淡:“你說的什麽信不信,我不知道。”


    “我現在隻想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要把我拉來實驗室。”


    “又為什麽本來說好,讓我開413的門,現在又把我拉到這個小會議室裏,偷偷看人家從實驗室裏出來。”


    “還有那句莫名其妙的‘不管我看到什麽,還有你’,你覺得我應該看到什麽?”


    江司南一句也沒回答,隻是努努嘴:“剛剛那人,你認識嗎?剛剛的那個。”


    景予安:“認識。”


    江司南:“他是誰?”


    景予安:“與你何幹?”


    江司南有些惱火。


    襯衫領子勒得他胸口發悶,他有些粗魯地扯了扯領口。


    在這黑暗又狹小的空間裏,景予安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看著她戒備的神情,江司南更加煩躁了,竭力忍住想再扯領口的欲望,輕輕歎了一口氣,拉開門,悶悶道:“走吧,我們去413看看,你就知道了。”


    景予安猶豫了幾秒,跟上了。


    江司南從口袋裏掏出門禁卡,“滴”一聲,拉開了門。


    嗬嗬,這狗渣不是有門禁卡麽?


    之前給我裝什麽裝?


    江司南瞥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她的腹誹和小九九。


    開燈,關上了排風係統,衝景予安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景予安看著他徑直走向冰箱,拉開了標著自己名字的抽屜。


    “你來看看,這裏麵有什麽變化沒有。”


    景予安湊過去,細細看了看。


    一切如常。


    她轉過頭,對著江司南投去一個困惑的眼神。


    江司南努努嘴:“你再仔細看看?”


    景予安有些不耐煩地別過頭,很是敷衍地再掃了一眼。


    江司南無奈,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拉開旁邊的櫃子,拿出兩副橡膠手套,遞了一副給景予安。


    他率先套好了手套,伸進抽屜裏,捏住了拿出兩管原裝抗體。(平時大家用會用ep管做1:1000的分裝稀釋。)


    遞給她,“你看看這幾管抗體的序列號。”


    景予安對著光,仔細看了看,沒看出什麽區別,“哪裏不對?”


    江司南從她手裏接過抗體,一邊對著光,一邊解釋道:“我這次給你的抗體,全部都是來自上海細胞所的抗體。也就是說,所有的序列號,都應該是以‘515’打頭。”


    “可是……”


    “臥槽怎麽沒有?”


    將二十八管抗體全部依次翻了個遍的江司南,根本沒有找到一管以“697”打頭的抗體。


    景予安淡淡道:“如果你是想說,抗體的批次不對的話,那這事兒要問你自己。”


    “你自己沒高興拿mtor和ts的抗體,我問樓下的師姐拿的。”


    “你記得……”


    江司南一麵又把之前的抗體翻出來,檢查了一遍,一麵打斷道:“我不是說這個……”


    “奇怪……怎麽會……”


    景予安看著神神叨叨不曉得哪根筋搭錯了的某人,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忍不住皺眉道:“要是你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她的聲音,在實驗室微涼的空氣裏,顯得有些涼薄。


    “既然你來了,那你的實驗材料,也順便帶回去吧,省的我再跑一趟。”


    “一抗我已經全部做完了,明天二抗一結束,你可以直接拍片看結果了,我想,也應該沒我什麽事兒了。”


    “對了,你走之前記得把抗體放回原位。”


    “那東西不能離開-20c太久,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說完,脫下手套,扔進垃圾桶,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走了。


    “你等……”


    景予安走得更快了。


    步伐悠悠,瀟灑渾然天成。


    江司南臉色難看。


    他舉起來的手一僵,猛然發現,貌似已經沒有什麽理由,可以叫住她了。


    他看著抽屜裏翻得亂七八糟的抗體,有些頹然地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把一切整理好,回歸原位之後,他在原地,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


    “鈴鈴……”


    江司南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劃開了接聽鍵。


    “南哥?”


    “怎麽樣?”


    “我在監控室調監控,看見有人鬼鬼祟祟進來,立馬給你拍了照片。”


    “那人是不是當場被抓了個正著?”


    “人贓俱獲??!”


    江司南的聲音格外低沉:“老楚,沒有。”


    “沒有?”


    “抗體沒有被換。”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著他進去的,手裏還拿著兩根管子……”


    江司南嗤笑一聲,自嘲道:“我還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來的呢!不也一樣什麽都沒發現?”


    “那他出來的時候,手裏有抗體管嗎?”


    江司南:“……我隻看見他手心裏似乎攥著什麽東西。具體是不是抗體管,我也沒看到。”


    “那就……等會兒,不對啊,你不是拉著小師妹去捉奸了麽?我這還等著人贓俱獲之後慶功宴呢,你居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來?!”


    “沒動手把人給扣了??”


    江司南:……


    這用詞好像哪裏不對??!


    江司南鬱悶道:“計劃出了點變故,我們沒去實驗室門口堵人,而是在旁邊的小會議室裏,看著他走的。”


    楚嶽贇:“變故?什麽變故?!”


    “……南哥,你怎麽這次這麽優柔寡斷??!居然沒堵人??!這不像你風格啊……”


    “不過也幸好這次你沒去堵人,要是又沒抓住證據,又堵了人,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要是打草驚蛇了,再想抓他的小辮子就難了……”


    “哈哈……我南哥就是我南哥,料事如神……”


    楚嶽贇的彩虹屁一波接一波,吹得江司南愈發煩躁。


    他的食指勾住了領子,往上用力提了提。


    ——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領口印上了自己的兩個油手印。


    江司南更煩躁了。


    他翹起食指,用大拇指和中指,動作靈活地解開了領口的第一顆扣子。


    腦海中浮現出景予安戒備的目光,後退一步的小心。


    心口悶悶的。


    他望著桌子上,孤零零的保溫桶。


    再沒了耐性和楚嶽贇叨叨。


    “就這樣吧,老楚。”


    “這事兒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等我回宿舍了再說。”


    掛了電話。


    江司南看著眼前的保溫桶,懊惱地拍了拍額頭。


    留下她怎麽會沒理由?!


    保溫桶還沒拿走呢!


    那可是我親手做的油燜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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